百里颜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心情陡升陡降，竟比坐云霄飞车还紧张。
她缓过神来时，发觉锲加思兰还轻抚着她的长发。
她轻轻推开他，正了正神色，问道：“你前面说，霍拓过两天就会撤军，你怎么能肯定呢？你对他们的大汗下毒，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锡纳呢？”
他轻声笑笑：“霍拓的粮草不济，撑不了多久。”
百里颜回想起来，刚开始与六国交战时，锡纳夺下的粮草就尽数运回了城堡，没有给霍拓留下，现在大雪封山，后续的粮草也很难运输。
原来他始终留了一手。
百里颜又问：“那六国呢？”
锲加思兰：“六国伤亡大半，已无多少兵力，霍拓一离开，六国必定会撤。”
他见百里颜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放心吧，三百多年，没人能攻上这座城堡。”
百里颜陡然起身：“如此便好，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回榻上。
他“咦”了一声，笑道：“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床榻吗？”
他把她拥在一侧的手臂上，垂眸笑道：“羞什么？你不是已经习惯女主人的身份了吗？”
“才没有！那是你派人监视我，我压他们的势头才那么说的。你……你别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百里颜将他一搡，跑了开去，正巧莫尔刹求见，她趁机离开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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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锲加思兰所料，不出两日，霍拓撤军了。
当晚，六国的残兵也退了个干净。
锡纳的山下只剩一片灰茫茫的松林，在此前的激战中，松林被烧毁了一大半，来不及撤回城堡的金甲军都蜷缩在密林深处，拼死抵抗了两日。
现在他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踏过无数同伴的尸体，向缆架走去。
高耸的白石城堡易守难攻，连自己人上去都很难，士兵们脱下残破的铠甲，放下兵器，这样可以减轻缆架的重量，即便如此，缆架上下一次也只能运输六十人。
现在这些衣着褴褛表情麻木的士兵正在排队回城。
不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几名士兵回头看去。
高山上竟然降下来另一座缆架。
年长一些的士兵眼神亮了，他们知道那是锡纳王族专用的缆架。
那座缆架铺了白石片，整个都是洁白的，从雪雾中降下来，好像天神的坐骑下凡一般。
他们怔怔地看着那座缆架落定，里面站着两个女子。
那个身披银白狐裘的女子，一看就是中原人的模样。
几个士兵们冻得发颤，眼神却含着警惕与蔑视。
百里颜和鸾英走下缆架，与领头的军士说了几句话，那军士连忙跑到排队的士兵面前，让他们出一半人乘白色的缆架回城。
士兵们没有一人离开队伍。
鸾英不禁问道：“他们怎么不过来啊？”
百里颜笑笑：“我走远一点，他们就会过来了。”
说着，百里颜走出了大约十丈远。
那些瑟瑟发抖的士兵们终于移动过来，他们有的低头挪步，有的偶尔瞥上百里颜一眼，还有几个直接恶狠狠地瞪着她。
鸾英有些不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您说服主上，特许他们坐王族的缆架，好早点回城，他们怎么还瞪您！”
百里颜讪笑：“大约在他们看来，这场败仗是我给他们带来的厄运。”
两座缆架，一黑一白，不停上下，一批一批地将残军运回城中。
百里颜看了一会，转身找了一处隆起的山坡走了上去，望向远方。
四周都是烟尘，其实望不了多远。
忽地从身后传来一声马儿的悲鸣，一匹战马倒下了。
百里颜不由想到，如果此时她有一匹快马，她定要纵马奔驰一番，快马加鞭，冲破这厚厚的烟尘，直奔心中的方向。
半晌，她垂眸笑笑，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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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冷月溶溶。
白石城堡恢复了寂静。
寝殿的大门轻轻移开，百里颜走了进来。
锲加思兰坐在窗前，懒洋洋地端着一盏银色茶碗。
“还有心情喝茶。”百里颜嘟囔一句。
他笑笑说：“你不陪我，我只好同它喝了。”
他茶盏对着的方向是那株双色山茶花。
“有它陪你挺好，我走了。”百里颜作势要走。
他大步走过来，将她拉到茶桌前，他道：“没有酒你就不喝了？你有伤，陪我喝茶。”
说着，他解下她的披风，抖落了一身燃烬的烟尘。
“怎么样？我就说那些老兵油子不会领你的情吧。”他语中含着一丝嘲讽。
百里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我不在乎。”
锲加思兰右手倚在扶手上，拳头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她：“我领你的情，你要成为锡纳女主人，这样做是对的。”
“谁要……算了，不跟你说了。”
百里颜闷头喝茶，半晌，她问：“接下来怎么办呢？”
“嗯？”他懒散地哼了一声，好像她的问题与他无关。
她蹙了蹙，提高了声量：“我是说，接下来，怎么办？现在霍拓粮草不济，等到开春，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吗？到时候六国肯定也要掺一脚，我们怎么办？”
“我们？”他闻言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他幽幽地道：“虢雷已经无用，他的两个弟弟也是废物，霍拓军中上上下下都埋伏了我的人，他们一有动作，我马上就能知道。我还有五万精兵在手，就等他们围到城下，这里不是一时能攻破的，耗上他们一段时日，再起兵围剿，里应外合，杀他们片甲不留。”
百里颜心中一紧，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还有五万精兵……
他摩挲着她的掌心，将她僵硬的手指揉开。
他道：“剿灭霍拓主力，清除六国残余后，我会一举拿下整个北疆，而后休养三年，厉兵秣马……”
“颜，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天下就是我们的。”
百里颜倏然抬眸，出神地看着他。
他果然……还有所图……
他图的是整个天下，到时候又有多少生灵涂炭，多少人要身死异乡。
他眉目舒展开来，笑得慵懒又可怖。
她心中疑惑解开了。
那么，也应当下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