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司徒腾的军队终于驻扎在了黄沙岗的山脚之下。
司徒腾让尉迟凌和陆伯雷带着一百名精兵运着粮食上了山岗;为保万全,他还让王宝和向顶天两人扮作运粮的挑夫,混在上山的队伍里头……。
到了掌灯时分,忽见山上稀稀落落的亮起了几十支火把。亮光由远而近;不一会儿,那个獐头鼠目的冯公公便带着哈烈王子贝孙忽和参将满大寿来到了司徒腾所在的大帐之中。
狼司徒见这三人乖乖落入了彀中;只等他们刚刚落座,便开门见山的讨要起了对方的兵符令箭,说要将山上的那些骑兵统统划归自己的手中。
“唉,我说马将军,不是说大军即刻就到吗?为何还要惦记咱们的那些残兵?”满大寿毕竟久经战阵,刚一进门便觉帐内气氛有些怪异;当听说眼前这位自称马如风的家伙索要自己的兵权,左胯上的宝剑不由跳出了半尺。只可惜他的利刃也只能跃出这点尺寸,因为从屏风内冲出的五十名刀斧手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马将军!你是要造反吗?”冯公公虽然长相猥琐,却也见过些世面;眼见情况不妙,竟还敢“义正辞严”的对司徒腾大声叱喝。
只有那个叫贝孙忽的哈烈王子最是武烈,眼看着满大寿收起了宝剑,冯公公只能虚张声势的瞎咧咧,这个满脸卷毛的年轻贵族竟能在众人面前第一个拔出了弯刀。挥舞着利刃左冲右突的同时,还不忘朝门外的护卫大声疾呼……。
不过他们的这些过激反应早已落入了狼司徒的算计之中。帐外只是发出了短暂的喧嚣。就在贝孙忽被十几根套马索放倒在地的时候,他那二十多名亲随也被埋伏在外的杨易和施敬德他们一并绑了……。
“实不相瞒,此次我军来的匆忙,只有区区一千步卒尚能一战。为了三位的周全,只能暂借你们的兵马一用。”狼司徒见大局已定,他挥手让士卒将王子强行拉回了座位;这才笃悠悠的上前,在三人的几案之上各倒了一杯美酒。
那冯太监会说哈烈语言,他见司徒腾并无恶意,只能用哈烈语对一旁的贝孙忽好言安慰了几句。那王子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也只能掏出自己统领卫队的佩剑,和满大寿的兵符一起交在了司徒腾的手上……。
随即,司徒腾安排王宝将这三人分别看押了起来。随后便拿着令箭和王子的佩剑,到山上将那些骑兵护卫尽数招下山来……。
等到第二日鸡鸣时分,狼司徒命人拔营而走,一行人马径直朝许家堡方向走去。
为了更好的掌控满大寿和贝孙忽的军队,狼司徒不但在这些骑兵中间安插了施敬德和尉迟凌等辽东亲随。行军时,司徒腾还总是让人前呼后拥的把那三位达官显贵和自己围在中间,做出一副四人并辔而行,其乐融融的样子让那些位于后队的哈烈骑兵看见。
当然,为防万一,司徒腾还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动作:远处的那些骑兵一定发现不了,他们的长官和主子在与司徒腾并驾齐驱的时候;三人之间的战马已然被一根铁索牢牢的联在了一起。而他们的双腿也早已被一根黑色的牛筋固定在了马镫之上,若不用利刃使劲切割,压根就拆解不开。
与此同时,这三位腰间的马刀也被司徒腾派人折断了刀身,只留下一个刀把空唠唠的斜插在那名贵的刀鞘之上。如此一来,司徒腾既给足了三位贵人的面子,又彻底的掌控住了他们的骑兵部队。而在狼司徒的眼里,这三百骑士或许就是他的军队逃出升天的底牌之一……。
不出司徒腾的所料,明军刚一动窝,鞑靼的游骑便在斥候的通报下,从四方围拢过来……。
一开始,这些游骑数量不足百人,在明军火铳手和长弓手的连番打击之下,几乎是一触即溃……。
但队伍刚走出十里,四周的鞑靼轻骑兵便越聚越多。他们在明军射程之外便下马步行,拿步兵用的大盾护住身子迅速靠近,待到了二百步左右,便用强有力的步弓对司徒腾军队的侧翼和薄弱之处进行施射。
明军士卒可用大橹和盾牌保护,但战马体型硕大,又极易受惊。往往双方几轮互射之后,都有大量明军战马丧生于敌人的利箭之下……。
狼司徒也曾派出王宝他们用轻骑兵进行追击,但那些步弓手狡猾如狐,一见明军派出弓骑杀来,便回身骑马而走。而在他们的身后往往还有一只轻重骑兵混搭的部队作为掩护……。
一次次骑兵的激烈搏杀之后,鞑靼人那犀利的弓箭和惊人的重骑冲击让原本就缺乏人数优势的明军骑兵屡战屡败,几乎每一次反突击都会让明军损失几名已然为数不多的骑士……。
就这样打打停停,且战且走;一天之内,司徒腾的队伍不得不一刻不停的在行军队形与作战阵型之间反复做着变换。死了三四十匹上好的战马,丢了二十多名战士的性命,也不过向东走出了三十多里。到了一个叫长柳坡的土丘脚下,众人终于精疲力竭,不得不在这土丘之上扎下了营垒。
到了夜晚,待一切防务安排妥当,司徒腾让巧音招来众位将官到大帐商议。
不一会儿,除了向顶天负责巡哨之外,其余将领先后走了进来。
司徒腾见众人面色郁郁,各个忧心忡忡,不禁装模作样的开怀大笑起来。由于笑得实在唐突,这让在座的各位都将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射到了他的脸上。
“诸位是不是觉得今日的行军十分窝囊?”明知故问一贯是这狼司徒妖言惑众的开场白之一。
“不是窝囊,是凶险。”施敬德强忍着满心的沮丧,缓缓说道。
“是啊,敌人如此骚扰我军,显是疲兵之计,若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便会被他们搅得全军奔溃,一败涂地。”王宝也是满脸的忧色。
“敌人的主力即将赶到黄沙岗,离现下我军的驻扎之地也不过三十多里。若是在这么走下去,不出一天必然会被他们撵上。”一贯谨慎的杨易也接下了话头。
“不瞒各位,这几日来,本将军心中总有一个疙瘩。”司徒腾神秘兮兮的环视众人。
“什么疙瘩?”众人异口同声。
“这几日啊,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白奇眼看着赵王即将完蛋,便暗自勾结鞑靼想要截杀使团,断绝大明与西域各国的来往,并欲借助外援夺取白家的产业。而飞云子眼见着白铮和李济这两座靠山即将崩塌,也是慌不择路投靠了白奇这个汉奸。他为了隐瞒自己与我的关系,便撺掇着白奇将我军派去支援哈烈王子。”狼司徒为了加强语气,似还有些摇头晃脑起来:“如此一来,早已聚集的鞑靼主力便能将咱们一网成擒。从今往后,西北这条通往古丝绸之路的贸易枢纽便成了鞑靼人的珍馐。他们大可在这里巧取豪夺,扩充实力,为将来的复国大业打下根基。而白奇和飞云子一伙儿则大可仗着那些胡人的势力,在塞外这片三不管的地界横行无忌,成为今后鞑靼人横扫中原的开路先锋。”
“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若真如此,我等又当何去何从呢?”王宝与身旁的几个结义兄弟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问道。
“我军应当尽快赶回许家堡,若是那白铮还大权在握;便要借机拆穿白奇和飞云子的阴谋。若是那白老大已然被其兄弟取而代之;我等不妨以满参将和冯公公的名义,打着为国锄奸的旗号,将白奇一伙儿尽数诛灭,岂不更好?”当狼司徒提出一个问题的时候,总是早已想好了对策。这一次自也不会例外。
“只是眼下那群鞑子越积越多,别说回军铲除白奇,就连自身也都难保。”陆伯雷早晨在与敌人的浪战中不小心伤了手臂,心情格外的郁闷,语气也不似往日那么恭敬。众人听陆伯雷这么一说,也都想起眼下还是应该讨论突围更为要紧,不禁纷纷表示赞同。
“诸位可听说过永乐十二年,大明与瓦剌在忽兰忽失温的那场大战?”司徒腾不紧不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