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本官猜想不错,这两兄弟很快便会来请咱们参与查案。”李济胸有成竹道。

“什么?让有嫌疑的白家兄弟请咱们破案?”饶是一向镇定的柳如松也着实吃了一惊。

“徐主事官职不大,却是天子的心腹。眼下虽身在天凉山,但只要愿意,一封加急文书,不出十天便能直达圣听。”李济悠然道:“徐主事知道此番宝钞被毁,罪责甚大。此番找上门来,便是要联合本官一同参白奇和白圭一本,将这件事情推到他俩的头上。但徐主事到我这里一跑,又岂能瞒过白氏兄弟的眼线,是故,他们定然要有所动作,意图撇清关系,保全自身。因此……”

“因此白家这两个兄弟也一定会找上大人,让您给他们主持公道。”柳如松与洪云定对视了一眼,立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正是。待白家兄弟前来相请,本官再派二位出马便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李济点头。

“还是那句话,大人要让咱俩怎么查呢?”洪云定显然对一贯诡诈的李济很不放心,便随口问道。

“锦衣卫和东厂做事,自当要秉公而为。”李济故作大义凌然状,不过他似是许久没有如此正经过了,一时间竟然让面部的肌肉有些**:“这一次两位应当不偏不倚,查明事情真相,回报本官即可。至于将来如何处置,朝廷自有定论。”

“大人的官腔打得真好。”洪云定冷笑着鼓起掌来:“人家徐主事和白家兄弟特意前来找你们锦衣卫帮忙,你却将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推给咱东厂来做,嘿嘿,好精的算盘!”

“哦,本官的算盘如何精了?”李济嘴脸倒是变幻迅捷,这一刻便又换做了一副不耻下问的神情。

“这还不明了吗,徐主事和白家兄弟,一方是圣上的亲信,一方是赵王的党羽。无论我等查出此案的责任到底归谁,都会得罪其中的一方势力。”这几个月,洪云定经过李济的几番折腾,自以为吃一亏长一智,着实精明了不少。此番听得这厮如此安排,不禁心下大怒,语气便再不客气:“到时候,阁下可以拿着我等找来的证据待价而沽,或者干脆左右逢源,和个稀泥,来个两边讨好。却让咱东厂做了恶人。”

“洪大人此言差矣。”李济见洪云定发火,反而笑了起来:“现下柳如松柳大人可是咱锦衣卫的百户。本官让你们二人同去查案,怎么能说是咱锦衣卫要置身事外呢?”他见洪云定一时语塞,便又道貌岸然道:“此乃国之大事,望二位摒弃门户之见,通力协作,还我大明以清平世界……,咱们这一次,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凶徒……”

李济官腔似是打出了兴致,竟然一口气啰嗦了一刻有余。直把洪柳二人说得呆在当堂,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终于还是柳如松回过味儿来,站起身说了句:“此事我等已然知晓,现在就去准备,待大人一声令下,前去查案便是。”随即拉着洪云定转身便走,再也不敢耽搁片刻。

两人忙不迭的走出李济的厢房,来到西跨院自己的卧房坐下,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商量起了应对之策。

洪云定对李济素有成见,总觉那厮没安好心。

柳如松也认为此事蹊跷,但事已至此,他俩身为朝廷命官,现下又皆受李济的挟制,都觉得这一回要比先前遇见的种种怪事更为难办……

正当两人心神不宁,坐等消息的时候,忽闻院外一阵嘈杂。隐约间,听到了叫门的声音。

“嗯,那李济猜的不错,果然来了。”柳如松豁然站起,将门拉开一条缝,朝外观瞧,却见院里的守卫却是个个岿然不动,李济所在的东厢房里也是寂静一片。

片刻之后,一名守门的小厮拿着名帖匆忙走入内院,隔着房门小声说了一句:“禀报主子,白家二爷三爷前来……。”却被屋里幻铃那娇媚的声音打断了话头:“主子今日贵体欠安,有什么话,让他们过几日再来说吧。”

“是。”那小厮唱了声诺,连忙又跑出院门……。

“哎,这李济好生奇怪,既然白氏兄弟如期而来,为何又借故不见呢?”不知何时,洪云定也来到门缝之旁。一边看着院内发生的一切,一边还在自言自语。

“这李大人多半是想以退为进,先摆一摆他这位上官的架子,这才好漫天要价不是?”柳如松显然比洪云定看得明白。

“漫天要价?”洪云定一怔:“李济这厮要干什么?他还要收受白家兄弟的贿赂不成?”

“嘿嘿,你就瞧好吧。”柳如松怪笑了一声,目光可一直停留在东厢的房门之上。

果然,不一会儿那小厮又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一边跑着,还一边将手里的一块东西朝袍袖里藏:“回禀主子,白二爷说后山走水之事事关重大,希望亲自向主子禀报。”

“我说小德子,主子让奴家问你,这一次,白氏兄弟给了你多少门包啊?”门内,幻铃那甜腻腻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回主子的话,两锭二十两一个的金元宝。”那个叫小德子的小厮倒丝毫不敢隐瞒。

“嘻嘻,这下你小子可发大财了。”幻铃笑了一声,随即语气变冷:“主子说了,天凉山金库失火,罪在不赦!这山上的所有文武官员都是难辞其咎。他正在为此苦恼不已,头痛欲裂之下不便见客。还请那两位白大人好自为之,回去写好奏折,将事情解释周祥。”

“是。”小德子又唱了声诺,疾跑了出去……

“妈的,白家兄弟说这是后山走水,意思很明确嘛,这是徐主事管辖的后山,出了事儿自当由他自己负责。”柳如松苦笑着看了洪云定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咱这位李大人倒也奸诈,硬要把事情闹大,说什么天凉山金库失火,嘿嘿,这样一来,这片山上的所有官员都难逃干系。自然也把白家兄弟给连带了进去。”

也就在这时,那个小德子又跑了回来,腰间也鼓鼓囊囊的突出了一块,显然这次拿到的门包更是丰厚。

“启禀主子,那白二爷说了,后山走水之事干系甚大,其中疑点重重,非锦衣卫里的缇骑调查不可。因此还望主子能派人相助。哦,对了,白二爷还说他已准备了几箱能够去除烦闷的补药,希望能替主子压一压惊……”

“咯咯咯,小德子你小子眼力最好。你说说,什么补品能有如此功效?”幻铃的笑声里满是心领神会。

“小的虽不知是啥名贵药材,但小的知道,单是那存放药材的箱子造价,在京城便能卖到五百两的纹银。”小德子笑道。

“嗯,主子说了,后山走水之事他已然知晓。锦衣卫准备联合东厂,派出两名得力干将彻查此事。不过还是需要他们赌坊派人从旁协助。”幻铃清脆而具有穿透之力,即是远在西厢房的洪柳二人也能听得一字不差。

“好嘞。”这一次,小德子跑的更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便出了院门,与那白氏兄弟传话去了。

“嘿嘿,方才还说是天凉山金库失火,一见银子便当做后山走水,这真是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洪云定眼中满是愤懑,似乎忘了自己也是朝廷命官。

“唉,还是这李大人有本事,不但达到了目的,还以退为进,捞了好几箱财物。这为官之道真是咱哥俩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柳如松也是一脸的郁闷:“咱也别看了,这事儿啊,多半就这么定了,你我再休息片刻,好好养一养精神,待会儿便又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喽……”

这时,门缝外正好传来小德子回报李济的声音:“回主子的话,白二爷已然答应下来,他说会派得力的手下协助锦衣卫办差。白二爷说,这就不耽误主子清修,他们现下便要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