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的烛台上灯影迷离。
此时,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了三人。正是李济、洪云定和柳如松。
“下面的事儿我可就都交给你了。”李济踱着方步走近床来,瞅了一眼口吐白沫的门僧,戏谑着脸孔对那美少年说道。
“主子放心。奴婢自会料理。”那少年一回头,一张原本俊俏的面孔忽然罩上了一层粉黛,他又将头点了点,脸上的妆容竟然越来越浓,霎时间,便又变回了那个雌雄莫辩的幻衣!
“呵呵,李大人的手下可真是邪门。”柳如松在一旁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我看邪门的还在后头。”洪云定面色铁青的拉了拉柳如松的衣袖,两人随即走出了牢门,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李济也跟了出来。
“却不知李大人何时才肯道明真相啊?”这几日,李济带着洪云定与柳如松,不是在赌坊闲逛,就是去观摩门僧受刑。虽然在赌坊里的纸醉金迷让二人大开了眼界,知道了这世间什么叫做真正的穷奢极欲;但每当他们跟着李济参观门僧受刑,便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洪云定曾多次询问李济的用意,但都被对方拿话岔了开去。
这一次洪云定旧事重提,自是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怎么?难道两位对朝廷派下的活儿有所怀疑?”李济负手而立,一副大权独揽的派头。
“那倒不敢。”虽然此时人在屋檐之下,但这洪云定又怎肯轻易低头?只见他大咧咧的朝李济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在这里每天胡吃海喝的瞎混实在有愧于朝廷的恩德。”
“那么柳百户的意思呢?”李济将目光转到柳如松的脸上。
“嘿嘿,既然我柳某人当上了百户,成为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自是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柳如松虽讲的大义凛然,但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尽是与李济打着哈哈。
“我用尽了手段才将二位留在身边,那是看中了你们的才气。”李济见自己的关子卖的也差不多了,便故作妥协的笑了笑道:“二位应当知道,在我们的脚下还有一个秘密山洞……”
“山洞?”洪云定与柳如松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下,并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哈哈,二位就别打马虎眼了,我说的那个山洞,自然是那个打造神劲弓的兵器作坊。”李济一边笑着一边带着洪柳二人走进了通道尽头的小厅。等三人都依次坐下之后,李济又道:“两位放心,白氏兄弟已然将此地交付于我。这里的士卒也都换成了我的家奴。现下,咱们大可开诚布公,不怕隔墙有耳。”
“好,既然李大人这么说,咱们兄弟若还装傻,倒有些不恭了。”洪云定见李济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悄悄地给柳如松使了个眼色,让他随机应变。然后向李济拱手道:“不错,我跟着门僧曾下到过山腹中的一处洞穴。那里似是在造一种强劲的弓弩。”
“知道门僧为何会去那儿吗?”李济眼含深意的望着洪柳二人。
“看他的样子,似是在探查这些弓弩的构造。”洪云定答道。
“却不知二位可曾想过?一个在东厂骗吃骗喝的门僧为何放下为太监祈福的‘正事儿’不做,莫名其妙的自投罗网到这飞羽赌坊?一个看上去碰一下就倒,戳一指便死的病和尚为何能有缩骨奇功?一个身怀绝技却大隐隐于朝的西域喇嘛为何要在已然可以脱身的时候,硬是装病不走,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制造兵器的密洞,探听这里弓弩的虚实?”李济的话语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难不成这门僧还有别的门道?”柳如松当然知道门僧的种种行径十分可疑,只是无法断定其真正的目的而已。不过在李济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柳如松还是决定要以退为进,因此才明知故问了一句。
“有啊,当然有啊。”李济那白净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层红光。
“那门僧到底是什么来路?”这几日,门僧的那些古怪举动在洪云定心中久久盘绕,让其百思不得其解。此番听李济这么一说,不由得也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他不是东厂的人、也不是乌斯藏的人、更不是咱们锦衣卫的人。”这时候,反而是李济变得心平气和:“他不是鞑靼人,也不是瓦剌人、和东瀛无干、与交趾无缘、跟朝鲜无涉。哈哈,这家伙的故乡离咱大明有千里之遥,但他所学的功夫却有些中原江湖的套路。二位大人不妨猜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哼,这门僧的来路真是奇了,难不成来自西游记里面的傲来国吗?”见李济还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洪云定没好气道。
“嗯,不错,听说傲来国里有一只孙猴子,后来还当上了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什么齐天大圣……”柳如松也终于绷不住大笑了一声:“李大人既然如此爱卖关子,倒不如将这秘密永远留在心中。这世上要命的机密不少,知道了反而会惹祸上身。我和洪大人不知实情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李济冷冷的扫视着洪柳二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圣人之言:“却不知二位可曾明白其中的真意。”
“李大人是文官出身,却要考校起我等武夫的学问了?不过幸好在下也曾读过几年私塾,这么浅薄的东西倒也记了一些。”洪云定冷哼道:“当年教我的先生曾讲解过,说孔圣人这句话的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样才是真正的智慧。”
“看来洪大人请错了先生。”李济狡诈的挑起了眉毛,将目光转向了柳如松,看他这副戏谑的表情,似也在等对方开口出丑了。
“哈哈,李大人莫要看我,我一个臭捕快,能认几个斗大的汉字已然不错,怎能体会孔圣人的意思?”柳如松见李济瞧他,连忙故作心虚的摆手。
“柳大人但说无妨。”李济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做作模样。
“有道是听话听音,虽然下官不知道李大人方才所说的圣人之言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大人的语气,下官也能猜出一二。”见李济咄咄逼人,柳如松倒也不好一再装傻充愣,只见他正色道:“如果下官猜的没错,李大人认为孔圣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就算大人你明白事情的缘由,但如果其他人不该知晓,你也不能说自己已了然于胸了。说白了吧,李大人这个关子现下还要继续卖下去。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和盘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