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放一招失算,又见对方早有预谋,心下不由大怒。自出道以来,他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待要还击,但见司徒远左手伸出,一柄短剑已然抵住了刚刚起身的莫飞心口。投鼠忌器之下,也只能无奈的收住了上扑之势。

“大家都是同仇敌忾的生死弟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二当家程三斤最懂江湖世故,见双方眼看便要自相残杀,不禁着急起来

“司徒公子这是要拿我三弟祭旗喽?”蒙放此时已然动了真怒,不禁喝道:“我和二弟三弟那是桃园结义的情分,公子若是要杀莫飞,便请将我和程三斤也一同杀死得了!”

“蒙兄这是要替莫飞求情?”司徒远瞥了一眼还在呢呢喃喃,不知自言自语些什么的莫飞,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莫飞不仅是蒙放的结拜兄弟,而且还是蒙放的小舅子。自己现下将其制住,不怕对方不从。于是便冷笑着对蒙放说道:“蒙兄是个说一不二的豪杰,只要你在众人面前发个誓言,答应此等违令之事永不再犯,一切都好商量。”

“好。我蒙放发誓在许家堡全然听命于司徒公子,绝不敢纵容手下,抗命不尊,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尽管蒙放还是不情不愿,但现下小舅子被人挟制,也只有指天画地的赌咒一番。待发完毒誓,蒙放只道对方会放了莫飞。却不料,司徒远非但没有放人的意思,还将莫飞交到了身后道一和尚的手里。这让他不禁又恼怒起来:“唉,我说司徒公子,我这毒誓也发了,你为何还不放我兄弟啊?”

“哪有那么容易!”司徒远见时机已然成熟,便与众人高声说道:“莫飞违反军令,其罪当诛。今日有蒙老哥作保,这才放他一条生路!不过军法无情,一人犯错,便要一人受罚,既然我答应放过莫飞,那么这个罪责便要由我承担!”司徒远说罢,俯身将左手放在地上,拔出一把匕首便朝自己的左小指斩去。这招苦肉计,虽会让自己残疾,但在这内忧外患之际,司徒远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不过他可以断定只要自己的手指一断,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枭雄们便会被他这种恩威并施的法子给彻底的震慑住,这也是他稳定军心的唯一机会!

也就在这时,忽听得身旁龙行一声大吼,他的手猛地覆在了司徒远的左手之上,血光飞溅处,龙行的左手小指被利刃斩为两段,被他覆在手下的司徒远却只损了一些表皮!

“龙掌门,你这是为何?”司徒远见如此情景,也一时呆了。还是一旁的善因见机得快,见龙行受伤,连忙去找纱布替其包扎伤口。

“今日之事只因莫飞醉酒而起,但司徒公子顾念江湖义气,舍身受罚,这是何等的豪情!”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际,却听龙行朗声说道:“司徒公子与我有活命之恩,今儿个我替他受罚,只是以德报德而已。不过老子有言在先,若是下回再让老子遇见有人违背公子的将令,定然第一个将他切喽!”

“龙掌门好义气!”佟铁胆那帮刚投降过来的铁甲骑兵早就看出城内这两派人嫌隙不小,正琢磨着向谁依附最为牢靠。此刻见到司徒远这边虽然人少,但纪律严明,颇有凛然之气。便有心站在他们一边。

而此时,蒙放这边的人马见司徒远他们如此强悍,对己方也算是既给了礼,又给了面儿,一时间又惊又佩,也就收起了鼓噪,只在一旁静观其变。

“唉,唉……怎么着,大哥咱这是又收了两个小弟吗?”这时,迷迷糊糊的莫飞终于被道一和尚放回到了蒙放手中,程三斤见这家伙仍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不由得心下奇怪:“这小子平日里贪杯不假,却从没见他如此醉过,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到把自家的名头给损了……”

“好好好,你们崆峒山上的人真是有种!就连挨刀这种事都有人抢着上。今日我蒙放算是彻底服了。”蒙放久历江湖,哪里看不出司徒远他们的手段。但既然自己处处棋差一招,便足以证明对方更胜一筹。现下是同仇敌忾之时,为了保全飞蛇会在西北的血脉,他也只好暂且委身于这个复姓司徒的青年手下了……

***

正午,在许家堡东楼之上,三个挺拔的人影正并肩而立。

“龙掌门今日为何要如此行事?”站在当中的司徒远望着对面的敌人营寨许久,忽然对右手边的龙行问道:“昨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事儿由我来做便是,你这又是何苦?”

“哈哈,我龙行最不喜欢欠人恩情!”龙行摆了摆那只紧缠纱布的左手,豪笑道:“既然今日有幸能还上一些,如何能够错过?”

“嘿嘿,这回能将那帮茶马贩子尽数镇住,司徒公子和龙掌门真是居功至伟啊。”一旁的玄清见司徒远和龙行说得热络,话里不禁泛出一股酸味。

“哪里哪里,依我看,道长才是咱们的最大功臣。”司徒远听玄清这么说,知道这为仙风道骨的道长远不如看上去那么大气,连忙美言几句道:“道长不愧是道家好手,咱们若不是将您独门的神药‘三日眠’偷偷的掺杂在莫飞私藏的酒坛之中,今日倒也不能唱出如此的好戏!”

“唉,现在想来有些不对啊。”龙行忽然笑道。

“怎……怎么不对了?”玄清刚要装模作样的谦虚几句,被龙行一问,却有些心虚起来。

“我等被他们运到这里时,全身都被搜查个遍,道长的那颗入水既化,入口便能大醉的药丸却是藏在了何处?”龙行盯着玄清,显然已看出了对方的尴尬。

“何……何处?”玄清故作镇定的捋了捋三尺长髯。却不答反问。

“是啊,我问你呢,你到底将那药丸藏在了哪里?”龙行显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啊……那个,司徒公子啊,你看敌人准备什么时候进攻呐?”玄清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身上都给搜遍了,自然只有将药丸放入体内一途。”司徒远见龙行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笑着打起了圆场:“能塞进那颗药丸的除了嘴巴,还能在何处?”

“对对对,还是司徒公子圣明。贫道便是将药丸裹上一层蜡后,含在了嘴里!”玄清听司徒远如此解释,如蒙大赦,连忙顺坡下驴道:“只是我这个技法着实巧妙,那些白铮的爪牙怎能看得出来?”

“哈哈,我说道兄啊道兄,你这法子也太过憋屈了吧。眼珠大的药丸就这么一路含着过来,也不怕噎着?”龙行讥笑道。

“这个嘛,这个……唉,山人自有妙计!”玄清有些恼怒,但在龙行面前,却着实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一个劲的捋着胡须,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激动,不经意间,竟然将几根胡子也给抹了下来。

“我怎么听说道家里边有些旁门左道擅于私藏药丸,他们能将裹着蜡的秘药吞入肚内躲过搜查,又能在风声过去之后,伺机将其拉出……”龙行哪里会给这假道士面子,见这厮不愿吐露实情,便要在司徒远面前出出他的洋相。

“哦?天下还有如此下作的藏药法子?”司徒远故作惊讶的与龙行相视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说这些了,现下咱们已然摆平了城内的飞蛇会,接下来便要对付这城外的江湖余孽了?”

“恩公要如何对付他们?”龙行问。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司徒远看着远处即将搭建好的敌军冲车和云梯,心下却格外宁静:“现下咱只需严阵以待,只要对方攻城,自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我等再伺机反攻倒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