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愈的心里话,如果不是因为楚酥,不是因为他想成为姐姐心里乖巧的弟弟,他早就和这个家断绝来往了。
最多像今天一样,在楚默勤临死前来见他一面。
可是听楚愈说了这么多楚默勤依旧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你姐就跟你妈一样的德行,就跟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被疼痛折磨得不停哼哼,人却陷在回忆之中。
“我为什么喜欢楚欣兴,你看看别人家养的女儿,谁不是在父亲身边撒娇?你妈活着的时候你还小,但是你看看你姐,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们来说就比个陌生人还不如。”
他说话很慢,也很乱。
“当年我和几个合伙创业的兄弟从江里捞起你母亲,她那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我却一点都不嫌弃,得知她没地方去就毅然决然的把她娶回家。”
“那时候我满心都想着,一定要对老婆孩子好,让她们无忧无虑的在我身边生活,成为她们的依靠,哪怕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见色起意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只不过这件事楚默勤不承认,也没有说出来。
“可你不知道。”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沉浸在过去中,“爸心里的苦只是没告诉你啊。”
“你妈就跟你姐一个死样子,不管我做什么都在她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哪个男人不希望当自己女人的英雄,不希望成为家庭的依靠,可是你妈呢?”
“我不跟她打电话她绝不会给我一个电话,她磕伤了自己去医院,买的菜太重拎不回来她就拎几步歇一歇,硬撑着也要自己拎回来,就连家里的电灯她都自己换,下水道她也自己通。”
“起先我挣的钱不多,和别的男人一样,我也上交给老婆,就想看到她拿着钱幸福开心的笑脸。可是你妈呢?她一分都没动,就存在我们结婚时办的那张银行卡里。”
“她怀着你姐的时候在外面摆摊,怀着你的时候在工地给人送饭,就连生你们俩的时候她也算准了日子自己去的医院,她连知会都不知会我一声,我比那些个外人都不如。”
“你知道别人是怎么骂我的吗?人家都说我楚默勤没本事,让老婆挺着大肚子还在外面干活。”
他想抬手抹眼泪,那手就像有几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也就算了,“我就在想啊,你妈根本是瞧不上我的,只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其实谁都可以。”
楚愈第一次从楚默勤口中听到这些陈年旧事,他定在原地,像魂魄离体了一样。
原来姐姐不是楚默勤的亲生孩子,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这件事姐姐应该也不知道吧。
“后来,无意间我知道一件事,你母亲很有可能是秦家的人,而且秦家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看不上我,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个普通人。”
楚默勤想了很久,那张脸却怎么回忆都是模糊的,好像曾经的爱人已经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只有停留在原地的人不停被冲刷着。
“既然你答应娶她,为什么不尽到你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在楚愈看来,楚默勤这些全是给自己推卸责任的借口,“你计较她怀着我姐和我的时候在外面干几份活,却不知道她心里也有自卑。她嫁给你之前就怀了我姐,她觉得自己欠你的,她不敢要你什么,只能自己承担。”
或许楚愈没有那么了解母亲,八岁前他还是个跟着别人转的小娃娃。但他了解姐姐,既然姐姐很像母亲,那母亲当时的心楚愈看的一清二楚。
只有楚默勤到今天还不明白。
事到如今,被楚愈指责他也无话可说。
“你只在意自己那点想被依恋的心理,转头就钻在外面的温柔乡里,和林欢鬼混在一起。”楚愈嘴角嘲讽的冷意无比显眼,比房间中的吸顶灯还要显眼,“现在呢?算不算你的报应?”
被林欢和楚欣兴这两个他呵护了一辈子的女人扔在这冰冷的病房中自生自灭,楚愈心中竟然生出无比痛快的感觉
“我时间不多了,现在讨论对错没有意义。”
楚默勤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但那又怎么样,一切都回不去了。
从前妻离开世界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爸给不了你什么,公司现在也垮了,你想要就去接手,不想要就算了。”楚默勤像呼吸不畅一样,长长的喘了口气人才稍微平静一些,但伤口又牵扯的疼痛难忍。
他缓了许久,终于转动眼珠看向楚愈的方向,他说:“爸走了,你要真遇到难处就去秦家找一个叫秦开野的人,他是你母亲的亲哥哥。他找了你母亲那么多年,一定会愿意帮你的。”
听到这里楚愈把心中的猜想和情绪全都压下去,这一刻他也算对楚默勤有些改观。
楚默勤明明是一个那么贪财,那么势利的小人,但他这么多年却从未用母亲的身份找到秦家去,从秦家手里吃母亲的人血馒头,直到临死之际才将这件事告诉他,也只是希望他在困难的时候有条路。
像是已经交代完了所有要交代的事情,楚默勤原本平静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身上的痛感被无限放大,疼得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愈看情况不对立刻出去找医生。
因为没有缴纳医药费,医生那边并不是很积极,催促楚愈先去缴费。
好在楚愈手里还有些钱,先去把医药费的空补上,还续存了一些,让医生尽力抢救。
又是一场没日没夜的手术楚默勤的情况才基本稳定下来,医生提醒楚愈:“病人不能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让他不要多说话。”
不知道楚默勤的病还需要多少医药费,楚愈没请护工,电话中把孩子交给顾依然后他就一直守在楚默勤旁边照顾。
直到三天后楚默勤才再次苏醒。
这次比之前的情况还要严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吸管喝水都没力气往嘴里吸,楚愈只能拿着湿润的棉球在他嘴唇上沾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