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赵洛锦眼睫上沾染的水汽,裴宴慌乱得手足无措,“阿锦,我……都是我不好,你别哭,我知道了,我会改的,别哭好吗?”

赵洛锦本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甚至觉得自己很理智,毕竟这种事情,谁能想到啊,可他一哄,她就绷不住了。

她不怕自己迈不过去这道坎,他怕裴宴拿这件事情为难他自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他会永远对她心怀歉疚,对她越是在乎,就越是卑微,越是不安跟忐忑。

他们本是平等的爱着对方,可是现在,他好像把自己放在了低她一等的位置上。

这样的感情,真的不会变质吗?

赵洛锦不知道。

裴宴从未见过赵洛锦红过眼眶,他甚至想过阿锦红着鼻子哭唧唧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可爱的模样。

现在他看到了。

可心如刀割,像是生生撕裂开,痛得不能呼吸。

他将埋在他怀里,连哭都是小声啜泣的人抱住,手轻轻顺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你下次,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嗯。”

“你没有错。”

“嗯。”

“裴宴。”

“我在。”

沉默了好长时间,赵洛锦才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她平复好了情绪,吸了吸鼻子,“我们回去吧。”

“好。”

裴宴指腹轻轻擦去了她脸上沾的泪痕,握着她的手,重新驱动了停下的马儿。

比之来时风驰电掣的速度,以及撒满山林的欢声笑语,回去的路上显然要沉默得多。

虎头寨,云帆还在学堂里给孩子们上着课,赵洛锦跟裴宴都安静地在楼下等着。

至于杨远还有沈路,赵洛锦并没有让他们两个跟回来。

儿孩清脆朗朗的读书声,让赵洛锦心情好了些,她握着裴宴冰凉的手,捂了捂。

“冷吗?”

裴宴将脑袋抵在她肩上,微干的唇动了动:“不冷。”

他闭上眼睛,脸色还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轻颤,难掩脆弱。

他额头贴在她的颈侧皮肤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赵洛锦很想问他,当初他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如果可以,她只想把那人活剜了泄愤。

终究得有人承受她的怒火的,裴宴无辜,林玉茹母子也无辜,她也只能朝将裴宴害至此地的人动手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

敛去眸中的冷光,赵洛锦任由裴宴靠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垂下的发丝。

很快,云帆就结束了一节课走了下来。

“主子,赵姑娘。”

他还没踏进门,就已经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不对,毕竟他从未见过裴宴如此模样。

他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即便是几次身受重伤,死里逃生时都没皱一下眉头的。

这会儿,他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沉闷,与眉间萦绕不散的郁色。

云帆进来这会儿,裴宴就从赵洛锦的肩上抬起了头。

他目光平静且淡漠,“我想知道,两年前临江楼,具体发生了什么。”

看到云帆瞬间变得无比古怪的脸色,他心头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都渐渐泯灭了。

若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云帆不会是这个表情。

赵洛锦握住了裴宴的手,给云帆解释道:“是这样的,林县令的女儿林玉茹,两年前曾到过临江楼,她如今的孩子,是因为两年前那场意外才怀的。”

“我想知道,那孩子跟裴宴有没有关系。”

云帆被这一消息炸得脑瓜子嗡嗡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乎是震惊,又像是受到了惊吓。

不过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急忙道:“赵姑娘,我可以对天发誓,那孩子跟主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可一定要相信主子的清白啊!”

峰回路转转得太快,以至于赵洛锦跟裴宴一下就愣住了。

孩子的爹竟然另有其人?

裴宴灰暗的眼眸骤然间亮起了光,“你说……那孩子跟我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啊!”

“可当初陷入昏迷之前,我明明记得我中了媚毒。”

说到媚毒,云帆沉默了好几息,就在裴宴一颗心复又提起来的时候,他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主子,那媚毒,是我跟你同时中的啊,唯一的解药我给了你,那孩子……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是……我的。”

之前裴宴有多么难受,那么在得知这件事情只是个乌龙之后,他就有多么欣喜若狂。

那种感觉不亚于溺水之人看到了朝他飘过来的一根浮木。

虽然现在当着云帆的面笑,会显得有些没良心且不厚道,但裴宴还是笑了。

他难以抑制心中升起的喜悦,一把抱住了赵洛锦,激动得直转圈圈。

“阿锦!那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你听到了吗?”

他仰着头,将赵洛锦举高高,唇瓣溢出一连串破开阴霾的清朗笑声,开心得有点儿傻气。

赵洛锦被他转得有些晕,但是看到他笑,她便也跟着笑,“听见了呀!”

还好只是一场误会,要不然这个傻瓜还得去钻牛角尖。

还好还好。

赵洛锦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她并不希望他心里背负上什么枷锁。

他这样就很好。

余光瞥见云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忍着笑:“快放我下来啦,咱们要收敛一下,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们再笑下去,云帆只怕会裴伤得哭出声来。

裴宴虽然觉得云帆的悲伤并不能阻碍他此刻的快乐,但还是听话地把赵洛锦放了下来。

等她站稳,才收回了手。

裴宴冷静了些,问道:“我身上的铜板,怎么会落在临江楼?”

若不是有那枚铜板,他想,他也不会那么怀疑自己。

他有那个自信,即便是身受重伤,中了媚毒,也不可能毫无知觉,甚至是失控。

但凡他有意识,便不可能去触碰陌生女子,玷污她的清白。

可那枚铜板的存在,像是明晃晃地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他。

是以,裴宴也有所动摇。

云帆有气无力道:“铜钱啊,那本来是我想拿来当信物到客云来求援的。”

那时候云帆刚到这里,还没接手客云来,怕调不动人,才从裴宴身上翻了信物出来。

谁知道……

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云帆脸色就变得极为精彩,这简直就是他的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