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对太子妃马首是瞻的方侧妃就是八公主。
十年前,扶桑人和方家达成合作,让八公主以方家嫡女的身份入了东宫。
根据花匠的供词,八公主虽为女儿身,却有治国经世之才,所以扶桑王才会将他在靖朝大半的部署交到八公主手上。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八公主的最初目标是太子。
赵澹在弘明帝的教导下,还是太子时就已展露明君之像,这不是扶桑王和八公主想要看到的。
八公主派人从外地找来大量痘痂,欲让赵澹感染痘疹。
再凭借她太子侧妃的身份,太子和太子妃对自己毫无防备,让赵澹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场痘疹中。
却不曾想,运送痘痂的途中出了意外。
存放痘痂的荷包在怀宁县被一个小贼偷走,那小贼触碰了痘痂,感染痘疹而不自知,回村后导致三个村落的覆灭。
担心事情败露,扶桑细作花重金贿赂怀宁县县令,还把拉知府上贼船,妄图掩盖此事。
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县丞捅到御前,间接导致安庆府的细作全军覆没。
八公主怒不可遏,听手下汇报赵琼要去崇佛寺给太子求平安符,决定在这个时候动手。
既能除掉赵澹,又能让赵澹和赵琼兄弟反目,届时他们再稍作引导,让赵琼成为他们的人......
可惜事与愿违,八公主低估了天家父子对赵琼的信任。
弘明帝和赵澹不仅没有责怪赵琼,还好生放他回去了。
当天夜里,八公主得到消息,由她身边亲信收买的那个内侍被赵澹揪出来了。
担心内侍供出亲信,从而导致她的身份泄露,八公主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杀人灭口。
东宫守卫森严,关押内侍的屋外更是如此。
就在八公主踟蹰之际,赵洋向她递来橄榄枝。
八公主和赵洋不止合作过一次,先前御史弹劾马氏叔伯,直言赵澹不配为储君,便是他们俩的谋划。
赵澹是为太子之位,而八公主是为了将马氏打入谷底,再让她为己所用。
不论马前卒还是替死鬼,多少能有点用处。
赵洋觉察到八公主的动作,直接在信中言明可以利用马氏。
双方各怀鬼胎,好在目的一致——想要赵澹的命。
八公主掌握了赵洋最大的秘密,压根不担心赵洋反水,故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马氏入东宫前,曾在赵洋的刻意引诱下,和他有了私情。
八公主用这件事威胁马氏,让她用扶桑迷香迷倒了负责看守的侍卫,趁机杀害被收买的内侍,伪造出自缢的假象。
事后又将罪名栽赃到太子妃的身上,更是把消息传到弘明帝耳朵里,欲挑起天子和储君之间的矛盾。
与此同时,更是在皇庄安插人手,想要让种痘的孩子们感染上痘疹,继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
“对了,还有马氏,一并丢进牢狱,择日判刑。”
赵贺跪地抱拳:“属下遵旨!”
遂领命而出,和御林军统领宋竟遥兵分两路,分别往东宫和宫外的方家赶去。
殿内气氛凝固,临公公噤若寒蝉,但弘明帝铁青的脸色,壮着胆子为陛下倒了杯清热去火的凉茶。
他沉默着退到一边,讨巧地笑着说:“陛下息怒,当心气坏了身体,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知道后又得心疼了。”
临公公说这话时,心里也是没底。
这些天他冷眼瞧着,皇子和他们各自的拥趸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陛下却视而不见一般,真以为陛下打算废储君,另立太子。
直到三天前,御林军左中郎带着苏大人的急奏进宫。
陛下看了急奏,当即龙颜大怒,滔天怒火真叫人窒息。
然后他就看见,陛下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临公公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才知道那一幕并非幻觉。
临公公:“???!!!”
所以临公公大胆猜测,陛下和太子殿下在做戏给外人看。
临公公虽然对陛下隐瞒他这件事有点伤心,但他也清楚自己在陛下身边不久,远不到陛下和干爹那样无话不说的程度。
他小临子的要求也不高,也没想着等陛下走后再去伺候新皇。
等那一天真的到来,他希望能尽早出宫,给干爹养老送终。
临公公始终铭记,若没有干爹那年出手相救,他早被那个变态老太监给糟蹋了。
救命之恩,当终身相报。
当然,在那天到来之前,他也会尽己所能,让陛下信任他,一步步对他放下心防。
弘明帝何等精明,哪里看不出临公公言语间的试探意味。
眼看目的达成,只差一步就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他也没打算再继续演下去。
端起茶杯浅酌一口,悠悠然道:“朕多日不见太子,甚是想念,小临子你亲自走一趟,让他来御书房,给朕好好瞧瞧。”
临公公在心里蹦跶了下,他果然猜对了!
“好嘞!奴才这就去!”
说完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没了踪影。
......
没错,外界传疯了的“太子失宠,陛下欲另立太子”相关言论是弘明帝本人亲自放出去的。
那天他在御花园散心,“偶然”听见假山后有两个宫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太子殿下昨夜去太子妃殿中大发脾气,不知发生了什么。
弘明帝爱重发妻,自然不希望太子夫妇感情失和,立马派人把太子叫来。
赵澹如实相告,再结合御花园里恰到好处的谈话,他二人再看不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一番商讨下,他们父子二人联合郁氏演了一出戏。
一来借此降低幕后之人的警惕,给暗部足够的调查时间。
另一方面,弘明帝也在等皇庄的消息。
忍耐了小半个月,不仅要自个儿批阅奏折,还要忍耐皇子们每天不带重样地闹出各种幺蛾子,以及朝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墙头草。
弘明帝忍了又忍,都快忍成绿毛龟,心底的怨气足以笼罩整个皇城。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源和暗部没让他失望,成功挖出扶桑国埋在靖朝最大的钉子——八公主赤钰。
震怒之余,又生出几分心有余悸。
倘若他们始终没能发现扶桑国的阴谋,靖朝极有可能在赤钰这毒妇的运作下分崩离析,被扶桑小国取而代之。
届时赵氏皇族会被灭族,满朝忠臣良将殊死抵抗,百姓也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奴役被迫害......
弘明帝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他们被扶桑国蒙骗太久,被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害得吃了不少亏。
宋氏、赵洋、赤钰......还有上千个扶桑细作,他们都该死!
好在眼下的情况还不算太差,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矣。
所以等赵澹过来,弘明帝便交给他一份名单,开门见山道:“这是扶桑细作供出来的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细作名单,以及部分据点,朕要你即刻前往,将扶桑势力连根拔除。”
弘明帝眼里闪过狠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赵澹面容一肃,跪地掷地有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起来吧,别跪着了。”弘明帝脸色稍霁,招呼太子上前,将供词递给他,“临走前,你且看看扶桑在我朝犯下的恶事。”
只有了解透彻,才不会因为部分细作女子或孩童的身份手下留情。
在弘明帝眼中,扶桑王就是一条虚伪无情的疯狗。
单方面撕毁归顺国书是其一,派专人给女子和孩童做特殊训练,好让她们在靖朝权贵之中如鱼得水,借身份之便获取情报。
供词第一行,就是这部分内容。
当赵澹看到这里,瞠目结舌,对扶桑王的毫无下限有了新的认知。
他满眼诧异地抬头,弘明帝已继续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说:“快看,看完还得上路。”
赤钰被捕,想必消息很快会传到扶桑细作耳中。
赵澹需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将他们一举歼灭。
赵澹应了声是,低下头继续翻看供词。
......
这些年,扶桑国在靖朝所为,称得上罄竹难书。
其一:和守旧派部分官员往来密切。
扶桑王用大量金银和扶桑特产的秘药为守旧派增添筹码,守旧派也为扶桑细作大开方便之门,期间谋害了不下十位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员。
其二:掺和进当年许玉林一案中。
扶桑王派人假扮游医,一步步促成许家和翠红楼的肮脏合作,利用买卖女子孩童所牟取的暴利招兵买马,暗中积蓄力量。
看到这里,赵澹的拳头微微硬。
那年有多少曾在永平府任职的官员落马,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孩童惨遭戕害,他至今想起,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原以为只是许家的贪得无厌导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扶桑王的阴谋。
还有死在扶桑秘药下的官员......
赵澹呼吸紊乱:“儿臣记得,这些官员大多是在外放时病死在任上。”
弘明帝语气紧绷,自嘲道:“朕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都没想到,这些革新派的身亡只是因为不愿与守旧派和扶桑细作狼狈为奸,被细作毒害致死。
弘明帝长叹一声,继续说:“参与其中的守旧派官员全都死在了那年的大清洗中,他们的家人是否知情,还需深入调查。”
“一旦查明,定将严惩不贷!”
“还有这十八位忠臣......朕也会酌情封赏他们的亲眷,为他们题写墓文。”
斯人已逝,只有在活人身上作出补偿了。
赵澹捏紧了供词,语调涩然:“父皇英明,他们九泉之下得知,定会安息的。”
弘明帝笑笑没说话,只让赵澹继续看。
......
其三:撺掇南月国君主生出反心,把南月国当做觊觎靖朝的探路石。
去年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的乔家也并非通了南月国,而是扶桑国。
在乔家发现的乔家主和南月国往来书信,也是他在扶桑王的示意下,为南月国提供朝中部分机密。
至于和扶桑国的书信,早在乔家主构陷苏源而不成的时候,就被赤钰下令销毁了。
赵澹只觉得胸口存着一股气,快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看着某一条供词,他满目不可置信:“苏大人入狱的那次,竟也是扶桑人所为?!”
弘明帝语带鄙屑,又透着股自豪:“盖因承珩为我朝带来诸多益处,这才让赤钰有了危机感。”
天铃、新式记账法、新盐引制度、第一艘真正意义上可以乘风破浪的海船......以及守旧派头部官员的陨落,都和苏源有关。
弘明帝没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满朝文武对苏源的羡慕嫉妒恨。
同僚尚且如此,敌方又怎能忍受靖朝在苏源的带领下走向更高峰?
为了遏制靖朝蓬勃发展,赤钰让乔家主给苏源捏造莫须有的罪名,送苏源入狱。
她还让乔家主收买苏家的下人,知道了苏源对花生过敏,就让狱卒给苏源送去掺有花生的菜肴,只为让这场谋杀万无一失。
只是没想到,乔家主是个聪明的,他那嫡子却是个十足的蠢货。
乔家主让嫡子寻来身份低微的女子,嫡子为了省事,直接从自己抢来的女人当中随意挑选出一个。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云娘的亲生父亲击鼓鸣冤,苏源无罪释放。
当天傍晚,赤钰收到消息,苏家的那个下人主动要求见苏源,怕是反悔了。
本来陈正是不该死的,可谁让他无意中撞见女扮男装和乔家主见面的赤钰呢。
为了严守自己身份的秘密,以作后续长期发展,赤钰派人去苏家杀了陈正,并伪造出自缢的假象。
至于供词为何这般详细,是因赤钰派去的正是皇庄那夜的黑衣人。
负责审问的赵贺知道陛下看重远靖伯,特意多问了几句。
.......
看完厚厚一沓供词,赵澹伫立在原地,脸色涨红,手背绽起条条青筋。
这上面桩桩件件,大事小事加在一起,拢共有一百三十八件。
件件触目惊心,赵澹觉得哪怕扶桑灭国了,他也终身难忘怀。
尤其是他的大哥,昔日诚王的谋逆,也是赤钰故意安排乔妃的人接近赵进,怂恿他行逼宫之事。
她存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赵进能一举铲除亲爹和兄弟们,好让扶桑国坐收渔翁之利。
遗憾的是,赵进的逼宫计划被周氏全盘泄露给了苏源。
以致于计划还没实施,就已注定了失败。
不知想到什么,赵澹以拳抵唇轻咳两声,一脸的欲言又止。
弘明帝奇道:“有什么话不能跟朕说?”
才几天不见,父子间就生疏了不成?
真让老父亲伤透了心。
赵澹不知亲爹愤怒之余的促狭,一板一眼地说:“儿臣只是觉得,苏大人倒像是扶桑人的克星。”
许玉林一案,年前的云娘谋杀案,以及赵进的逼宫,都在苏源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下流产了。
说句不好听的,也难怪赤钰视苏源为威胁。
弘明帝摇头失笑,转而郑重其事道:“承珩是帝王之肱骨,当世之良驹,于朕,于天下百姓,都有偌大的恩情在。”
“澹儿你要知人善任,便是有一天他不得用了,也不要辜负他,欺负他。”
赵澹不假思索应下,正要再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贺阔步走进来,扑通跪地:“陛下,微臣失职,让马氏趁乱逃走了。”
弘明帝刚舒展开的眉宇再度蹙起:“方氏呢?”
方氏才是大鱼,马氏不过是顺带的那个。
赵贺忙答道:“方氏已缉拿归案,由暗部押往大理寺牢狱,方氏的贴身仆从也都被就地格杀。”
弘明帝面色稍霁:“马氏那么大一个人,又出不了宫,左右就在宫里藏着,你直接带人去搜便是,莫要闹出太大动静。”
赵贺叠声应下,领命而退。
殿内只剩天家父子二人,弘明帝隔空轻点太子:“咱们俩可真是难父难子,朕不过宋氏一人,你却有赤钰和马氏两人。”
赵澹:“......”
您是不是忘了赵洋?
咱们单纯是半斤对八两好伐?!
正想着,表情忽的一滞。
他差点忘了,赵云廷是赤钰所生。
所以......他不会也头上绿吧?
要真这样,他跟父皇岂不成了绿帽二人组?
但现在也顾不上什么滴血验亲了,正事要紧。
赵澹也不再多说废话,只让亲爹在他离京期间多多照看东宫,便带着名单离宫。
随行的除了太子亲卫,还有数十暗部。
弘明帝目送着赵澹离去,又召赵归进宫,一条条旨意颁布下去。
外界对天家父子的谈话一无所知,众人只知不久前陛下派了临公公去东宫传召太子。
据说临公公对待太子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尊敬又不谄媚。
据说太子在御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满脸意气风发,毫无被天子厌弃的颓唐。
不仅如此,还带着一队人马离宫,去向不明。
得知这一消息,朝臣们反应不一。
嫡长子继承制的拥护者和太子拥趸喜极而泣,陛下和太子殿下总算复合了!
墙头草们瑟瑟发抖,太子会不会因为他们近日的行为记恨他们?
正在办差的皇子们倒是反应不大,听闻消息后只愣了下,又继续办差。
只是回去后噼里啪啦一阵摔打,恨弘明帝的既往不咎,恨赵澹的心机深重。
与此同时,满朝文武也后知后觉地收到了方家被抄家,全族下入牢狱,几乎将大理寺塞满的消息。
东宫的动静暂时没传入他们耳中,仍旧不妨碍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以,方家又干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怀揣着满腹疑惑,直到次日早朝,就有官员迫不及待地提及。
龙椅上,弘明帝揣着手,神情喜怒难辨:“方家为何被抄家下狱?自然是因为他勾结扶桑,意图祸乱宫闱。”
朝臣:“???”
朝臣:“!!!”
庞眉白发的王首辅出列:“陛下可否细说?”
南征大军早已动身,世人皆知扶桑之阴毒,弘明帝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下意识看向太子所在位置。
见那处空落落,这才想起太子已经离京。
也罢,朕只好亲自叙述了。
接下来,弘明帝巴拉巴拉一通叙说,吐字流畅,都不带打磕的。
官员们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几息之后,金銮殿上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方家通敌叛国不得好死,伪造身份入宫的方氏更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还请陛下严惩方氏一族,严惩扶桑细作!”
“微臣以为该将扶桑八公主送往琼州府,两国交战之地,以她的人头祭奠遭了扶桑毒手的无辜之人!”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句,各种死法层出不穷。
他们没想到继处置了琼州府、安庆府一众涉案官员,以及这两地的扶桑细作后,又冒出一个扶桑八公主。
这扶桑国真当他们是死人不成?
脸面都被踩到脚底板蹂.躏,这绝不能忍!
朝中所剩不多的守旧派官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唯恐被陛下、被革新派那些个疯狗盯上,死得连渣都不剩。
好在大家怒字当头,压根懒得搭理他们,也让他们幸运地逃过一劫。
弘明帝还挺赞成将赤钰送往战场的提议,只是他已经打算让宋氏和赵洋献上两军开战前的第一滴血,再来一个她显得多没新意。
容朕想个别具一格的死法。
这一想,就想了一个早朝。
临近尾声时,弘明帝突然来了句:“朕不敢保证朝中除了方家再没有官员叛国,你最好主动站出来承认,朕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一旦让朕查到你们当中某些人做了对靖朝不利的事情,朕绝不轻饶!”
弘明帝缓缓站起身,犹如年岁已高却仍旧威势逼人的雄狮:“叛国者,一律满门抄斩!”
短短九个字,听得众人心头一震,无意识地低下头去。
说罢,弘明帝再不管旁人反应如何,挥袖离开。
......
接下来几日,针对赤钰及其手下,遍布各地的细作及据点的行动逐一展开。
赤钰嘴硬,但耐不住她的手下没用,经过严刑拷打后,一条又一条关于扶桑国的机密倾吐而出。
赵澹的抓捕行动也卓有成效,已有近百名细作落网,共捣毁了八处据点。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弘明帝的心情总算松快些许,面上浮现笑容。
御前伺候的宫人见状,俱都悄然松了口气,希望陛下日日都能如此。
可惜百虫之足死而不僵,他们的期盼注定要落空。
就在陛下和太子复合的第四天,赵贺前来请罪:“属下找遍了整个皇宫,连泔水车都没放过,还是没找到马氏的踪迹。”
活生生的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
尽管马氏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她和赵洋有私情,更是和赤钰狼狈为奸,不严厉处置了她,难消他心头之恨。
弘明帝的好心情啪叽跌入谷底,冷声道:“继续查,朕就不信马氏还能长出翅膀飞出宫去!”
却见赵贺依旧跪在地上,他皱起眉:“还有什么事?”
“回陛下,方才押解宋氏和五郡王的暗部传来消息,扶桑细作偷袭辎重队,欲救走他二人。”
宋氏和赵洋的身份不同寻常,弘明帝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接让他们在暗部的押送下和辎重队同行。
弘明帝眼神一厉:“他们俩被救走了?”
赵贺硬着头皮继续说:“扶桑细作与我军交战,很快落入下风,宋氏撞剑而亡,只五郡王一人被救走了。”
弘明帝冷呵道:“看来还是朕的手段太过温和,让他们觉得朕是个仁君。”
“赵贺,你即刻派人与押送他二人的暗部汇合,待找到赵洋和扶桑细作,就地格杀!”
赵贺瞳孔一缩,不敢迟疑地应下,躬身退出。
殿内的空气再度冷凝,临公公都快恨死赵洋那群人了,在心里默默给他们扎小人,不敢再多言半句。
......
又过了一日,皇庄上的孩子们结束种痘,在苏源的带领下启程回京。
在苏源的悉心照料下,他们恢复得很好,精神充沛活力十足。
除了一个熊孩子在睡觉时滚来滚去,不慎压爆了后背的疱疹,导致落下一个痘疤,其他的孩子一个痘疤都不曾有。
如此也算给陛下一个交代了。
回城的路上,苏源撩起车帘往外看,如是想道。
孩子们各回各家,苏源则递了牌子进宫。
弘明帝在御书房接见了苏源,详细询问了种痘的过程,以及孩子们的种痘情况。
苏源早有所料,直接呈上种痘记录册。
弘明帝叹道:“论贴心,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
刚翻了一页册子,忽然想到苏家的那个仆从,便直言相告了。
苏源听完,久久难言语,只剧烈跳动的心脏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这一环套一环,当真是好算计。
若非他运气好,又有亲友相助,说不定早就死在赤钰的手里了。
睫毛轻颤了颤,苏源温声道:“将恩不报反为仇,微臣也算吃了一次教训。”
弘明帝简单翻看了几页,重又合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日朕就在早朝上公布牛痘的奇效,届时......”
后边儿的话没说完,一内侍连滚带爬地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弘明帝猝然被打断,略有些不悦:“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内侍哆嗦着两条腿跪下,抖着胳膊尖声说:“陛下恕罪,奴才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福阳宫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