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们在某个环节上出现了疏漏,虽然逻辑推理很完整,但事实证据上却不足,致使我们面对许守义时也束手无策。

次日,我们又聚集到了刑侦队。

我站在示意图前,用手指着展板说:“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杜笑花身后的那个影子杀手,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许守义。也就是说,一九九八年许守义服刑期间,以假死的方式冒名顶替了真死的王延生,然后以王延生之名提前被释放出来。这一点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那就是许守义的血型。由此可以断定,许守义为了保护其女杜笑花,先后涉嫌杀死了邵威、薛娜、李疯子、张山。这四起杀人案由于时间跨度长,作案手法比较隐蔽,给侦破带来了很大的难处,但再完美的犯罪,也会留下痕迹,可能我们在某些关键的地方疏忽了,现在还没有找到许守义的犯罪证据,大家好好想一想,究竟在哪些方面被我们忽略了?”

周小飞说:“师傅,我有个疑点。我们过去一直认定薛娜是失踪的,而且我们找到了当年负责调查薛娜案子的片区民警,派出所最后也是这么结案的。你现在突然说薛娜已经被杀害,而且又是许守义所杀,依据是什么?”

“昨天我在许守义面前说到这个问题时,就看到了你似乎有异议。不错,派出所是这么结的案,在我们没有查出杜笑花身后的影子杀手是谁的前提下,我也认定这是一起失踪案。但当我推断出许守义就是隐藏在杜笑花身后的影子杀手后,就毫无疑问地确定薛娜已经被害了。原因很简单,许守义的目的是为杜笑花清除障碍,他不是绑匪,不会为了金钱把薛娜卖到深山老林里去。所以,薛娜的结果肯定与凌辱过杜笑花的邵威、李疯子、张山一样,被一刀毙命,她不可能还活着。”说到这里,我的脑子突然闪出了一道亮光——插花刀。然后我问白拥军和周小飞:“你们还记得许守义用的插花刀吗?”

“记得。那几把刀具中,好像没有我们要找的刀。”

“问题就在这里,上次在他的住所里,看到那些刀具中根本没有与张山伤口相一致的,这说明许守义还有三厘米宽、七厘米长的刀,可能就是真正的凶器,被许守义藏到了别处。”

周小飞说:“要是能开出一张搜查证,搜查一次就好了。”

我说:“他要真的藏起来,我就是去搜查也未必能找到。小军,这样吧,那个哑巴不是常到花市送花吗?你们两个盯紧他,等他出来了把他带到队里来,法医老秦懂点儿哑语,到时候让他问一问,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还有,要问清楚四月十九日晚上,许守义有没有外出过。”

他们俩应了一声,就去行动了。我又盯着示意图看了起来,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漏掉了,可能就遗漏在了那四个已死的人物中间。我按顺时针的方向推理起来,从二〇〇二年邵威的案子,到二〇〇五年薛娜的案子,再到二〇一二年李疯子的案子,最后推到二〇二〇年张山的案子。我又折回去,按逆时针的方向推理,依次从张山、李疯子、薛娜推到邵威的案子上。我突然发现,薛娜的案子中好像缺少了一个重要环节,丁小军曾找过当年负责薛娜失踪案的办案警察,说薛娜归属于失踪人口,派出所并没有原始档案,只做了销户处理。如果是失踪,自然归属派出所,如果是刑事犯罪呢?薛娜的家人向刑警队这边报过案没有?我的脑子突然一闪,立即上楼去了档案室,想看看我们这边有没有案件的存档。

档案室的小吴问我:“又要调哪份档案?”

“查一下二〇〇五年失踪人口的档案。”

“方队,我们这里没有失踪人口档案,失踪人口都归所在的派出所。”

我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你调出二〇〇五年绑架拐卖妇女儿童的档案。”

不一会儿,小吴调出了所有的档案,一共十二期,我逐一查去,果然查到薛娜被绑架的卷宗,上面是这么记载的:

薛娜,女,十七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四十四公斤,边阳区中学高中一年级学生,穿天蓝色校服,于七月九日晚七点三十分离家去学校,途中失踪。

事发后的第三日,薛娜的妈妈高秀莲从薛娜换下的旧衣服中发现一张小字条,上面写道:“薛娜,晚上八点在东关树林里见,别让人看到了,谢成。”字条上没有落款日期,高秀莲不敢断定是不是失踪那天收到的,怀疑这可能就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便向公安分局刑警队报了案。我们接到报案后,立即提取了字条上的所有指纹,并由章世杰负责前去边阳区中学开展调查取证,对嫌疑人谢成进行问询,他矢口否认字条是他写的,经过笔迹鉴定和指纹取样核对后,排除了谢成的嫌疑。说明字条是有人冒他之名而为,并非他本人所写。同时,我们对全班四十九名学生的笔迹作了鉴定,亦未发现可疑之人,而且,全班四十九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另外,我们依据字条上提供的地点,从薛娜所住的联安小区到东关小树林依次搜寻,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附一:报案人依据的小字条。

附二:从小字条上提取的四枚指纹清样,分别是薛娜父母薛长青、高秀莲,还有薛娜本人的。还有另外半枚指纹,非常模糊,电脑辨别不出来。

经办人:章世杰

二〇〇五年七月十七日

我又查看了一下装在塑料袋内的小字条,大概有三指宽,是学生用的作业本中的纸,用圆珠笔书写的,字迹工整,字样虽不好看,却也很老辣,不像学生的字。另一张纸上是提取的半个指纹,很模糊。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这个环节很重要,等我们拿到许守义的指纹和笔迹,交技术科一核对,就会真相大白。

来到章世杰的办公室,我向前辈做了核实。章世杰说:“这个案子虽然过去十多年了,但大致情况我还记得,那个失踪的女孩叫薛娜,是薛副区长的女儿,他们最先向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也花了一定时间和精力进行了寻找,终没找到。后来,薛副区长的夫人从孩子的旧衣服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也不好确定那张字条究竟是失踪那天晚上收到的,还是之前约会时用过的。他们怀疑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案。我还询问过,他们收没收到过绑匪的勒索电话或信件。他们说没有。我说,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既然没有收到勒索电话,就说明不是被绑架了。本来像这样的普通失踪案向派出所报过案就好了,我们根本不会立案的,主要她是薛副区长的女儿,薛副区长还向头儿打过招呼,要我们立案侦查,这才违背常规立了案。至于调查过程,档案中记载得很详细,当时我们也不好确定究竟是有人绑架了薛娜,还是孩子自己走失了,报纸上也刊登了《寻人启事》,到头来也没有结果。”

章世杰说完后,问我:“是不是案子有了新进展?”

“现在刚刚有些眉目,缺少的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根稻草,可能就是你留在档案中的那张小字条和字条上的半个模糊指纹。”

章世杰笑了一下:“你忙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打了一声招呼,就起身告辞了。我知道章世杰是老刑警,不该问的他不多问。

我立即赶往边阳派出所,我知道,刑满释放人员被释放后,都要持释放证到所在派出所备案,重新登记身份和住址。许守义即使是假借王延生之名,也免不了这一程序,那他必然会留下他的笔迹和手印,只要拿去让技术科一鉴定,立马见出分晓。

来到派出所,我调取了许守义以王延生之名填写的备案材料,以及他的签名和手印,立即返回到分局。

在我做完这一切后,白拥军和周小飞也回来了,他们找了一圈儿,没有找到小哑巴。我说,也罢,没有找到就不找了,我现在有了新证据,正在等待技术科的鉴定结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