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面色一凛,比秦不理更快走到窗边。
秦不知走在五言身侧,两人挨得近。
五言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还是能瞧出身上有不太利索的地方。一只手臂搭在秦不知肩上,全靠秦不知搀扶着走。
但或许也不是搀扶,秦不理看了两眼,就笑着出了声。
“胡闹!怎的跟倭贼贴这般近,若是有暗器藏在那人身上,这臭小子还要不要命?”
话虽这样说,秦不理看着却不是十分担心的样子,反倒有些乐呵呵地做出壁上观模样,只差手里攥一把瓜子。
这人,怎的不担心他亲弟弟?秦不知这可是在倭贼的手上!一个不好,那可是就一命呜呼了的!
谢春风蹙眉,对坊间传言的秦家大哥二哥因是秦不知得了世子位的事情,对秦不知心生不满,因此才远走东南和北疆的事情,进一步深信不疑。
“我去救他。”
谢春风匆匆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被李昭南的人拦住了。
李昭南冲着她摇头,借陆汀的口道:“谢大人别冲动,街道上有我们的人,也有倭贼。当务之急,是要引出五言后头的那个接头人,苦心经营至今,不要功亏一篑。”
谢春风着急,“可秦不知在——”
“秦家的儿郎,没有怕死的。”
秦不理也不瞧谢春风,就在窗缝那儿往外看。一只脚吊儿郎当踩上窗边的椅子,手肘搁在膝上,聚精会神瞧着秦不知那儿的动静。
“他要是怕死,就愧对秦家列祖列宗,愧对阿爹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就不配做秦家的儿郎。”
谢春风看他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样,心里的焦急并未被缓解半分。
“大局为重,谢大人。”陆汀走到谢春风一旁,低声道,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另一扇能瞧见藏恩楼情况的窗后头。
不知道这个内官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他将她的手一牵,她心里竟然没下意识排斥他、挥开他,就这么顺从地随他走到窗边。
等到陆汀将他那只柔软又暖的手放开,谢春风才惊出一身汗来,瞥眼去看站在一旁,同样在看着藏恩楼那处的少年新郎鬼,对陆汀有没有看到它没个把握。
应当是没有看到的。
谢春风回头,觑面如如常回到李昭南身边的陆汀一眼。定下心来,先去关注秦不知。
窗未开,为了避免对面看到,只有一道细小的缝。
谢春风附眼上去,瞧见秦不知正站在藏恩楼门前的阶梯上,抬头看着藏恩楼的门楣,似在发愁。
一众人当前在的青楼是个街巷拐角的位置,能清楚瞧见秦不知的侧脸。
秦小世子当真是将眉头皱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在说话。
“你们藏恩楼今日怎的这么臭?”
房中突然有人低低出声,将谢春风吓一跳。
转头看向声音来处,是李昭南随扈中的执金吾,眼贴缝上,说话的节奏同秦不知张合的嘴型对上了。
谢春风早就听说执金吾能人众多,能从侧方读唇语的,今日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李昭南坐在房间居中的主位上,低垂着眼眸,手指抬起,又轻轻落下,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惯性动作。陆汀软软挨着他,像是今日的体力劳动已经大大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这会儿看起来,人有些发懵。
谢春风又瞧了一眼秦不理,仍旧是不将秦不知死活放在心上的样子,嘴角微微勾着,觉得秦不知的举动十分有趣一般。
“五言的回话听不着,秦小世子挡住了。”读唇语的执金吾道。
那可不是?他比五言高了一截呢。
谢春风想起石斯年方才给过她确认,说藏恩楼里死了人,其中十一个还是执金吾,这会儿不免担心藏恩楼里还有杀人的倭贼藏身。
只恨自己没法给秦不知讯息,不知道这秦小世子这般懵懵懂懂的,知不知道自己要进的是一个龙潭虎穴?
“秦小世子说不想进去了。”读唇语的执金吾道,“咱们干脆去莺歌楼得了,你也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将白妈妈杀的。”
肖如月一声惊呼,声有些大,惊动了众人。
生怕她的声叫外头或是对面的人听着,一旁的石斯年立即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哭泣声都掩盖在厚实的手掌下头。
李昭南纹丝不动,对肖如月没有什么表示。陆汀瞥去一眼,轻蔑哼笑一声。
只有谢春风记挂莺歌楼是案发现场,秦不知进去后,若是想到白妈妈死时的惨状,那不得又犯见死尸必昏的毛病?
谢春风着急却无法,任何声音、任何人的贸贸然现身,都会将秦不知置于困境之中。
谢春风只能往旁去,走到离藏恩楼那儿更近一些的窗扇,看秦不知带着五言进了藏恩楼。
“你觉得秦小世子带五言进去,是要做什么?”
陆汀问李昭南。
李昭南笑着看他,指尖轻轻在他手背敲打出一串节奏。
谢春风看不懂暗语,料想其他人也没看懂。陆汀只是轻笑一声,也不同众人解释,寻了张椅子搬到李昭南身边坐了下来。
等着。
谢春风不明白他们这么笃定地、淡定地在等什么,她甚至不觉得秦不知是他们其中一环,不觉得秦不知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若是知道,就不会有李昭南闯京都府救人这一出。
“进去了,瞧不着了。”秦不理好笑出声,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世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李昭南一双眼温柔似水,借陆汀的口答:“将这份功劳让给秦小世子吧。”
秦不理嗤笑一声,“让?秦家的儿郎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拿,不必别人让。”
谢春风只稍一想,就明白了。
“你们要叫秦不知去挖出和藏恩楼有联系的倭贼?!”
秦不理饶有兴趣看她,“对啊,怎么了?”
“他一个人。”谢春风微微握拳,蹙眉抗议。
秦不理更是觉得有趣了,“谢大人担心那臭小子?”
谢春风一噎,一时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是——他是京都百姓,是左骁卫副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那也是他的命。”秦不理好笑看谢春风一眼,站好了,同李昭南恭敬行礼,“我这就去将海卫军的几个兄弟调过来。我那还没成器的弟弟,就拜托世子殿下和谢大人先看顾。”
谢春风错愕,怎的还专程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