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请君入瓮，李昭南通过肖如月四试倭贼，前三次用的是假的海防图。

没想到倭贼次次识破。

陆汀道：“他们对东南一带沿海地形了如指掌，没有上钩，还开始质疑双方合作的诚意。第四次的时候，李二狗——不是，是昭南殿下，不得不用真的海防图，就在刘葵歌出事那天。”

秦不理浓眉一紧，“莫不是我回京时候呈上朝堂那张？”

李昭南点头，再摇头。

陆汀道：“不止，除了这个，还有你们海卫军中层以上将领的投名状。”

“咯啦”一声，秦不理座椅的扶手被他不自觉的紧攥弄断。

秦不理眼神狠戾热辣，发狠盯住了做李昭南喉舌的陆汀。

能震慑倭贼的海卫军头子，真凶狠起来，阎王都要让他三分，陆汀哪儿见过这样的杀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李昭南背后躲。

“胡闹！你们真是胡闹！”

秦不理声音低沉，这般瞪大眼睛低声呼喝，像闷雷炸在众人耳畔，叫人心惊。

“投名状上有我海卫军将领籍贯，你们这般胡闹，若是倭贼按图索骥，按地址拿亲眷做要挟，届时你们叫我海卫军如何抉择？！这难道不是将我海卫军铮铮铁骨的将士陷入不仁不义之中！”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秦不理镇守东南十六年，期间就曾发生过倭贼抓走副将亲属，拿亲属性命做筹码要挟的事情。

那年的副将卓三刀忍痛亲手箭杀爱妻，年幼的女儿被倭贼扔到海里，海浪滔天，连个尸骨都找不到。

乱世之中，家国两难全，秦不理不希望叫将士流血又流泪的情况再发生。

李昭南陡现懊丧，指尖轻敲桌面，笃笃笃的声音轻轻在室内传递。

陆汀道：“殿下说，是他考虑不周，是他没想到倭贼不是外人，正是肖如月的亲弟五言。”

大概连肖如月都没有想到。肖如月这会儿口唇发白，身子轻抖，纵然是欢场上八面玲珑的肖妈妈，碰到这种家国大事压在双肩，事情还是因她而起，也难压下心头惶惶。

“他……他该是我弟弟不会错，他身上的胎记我不会认错的。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倭贼……”

肖如月瑟瑟发抖，寒冬腊月里，额上尽是冷汗。

没人敢应声，没人敢安抚她，都只是在旁看着。

“你弟弟？”

秦不理转头去看房中的肖妈妈，眉头蹙起，想起什么一般，秦不理立即转到另一侧去问谢春风，“不知呢？”

谢春风道：“在京都府地牢中，正在审五言。”

说罢将五言如何自投罗网去的京都府，又是如何被秦不知识**上倭贼特征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通。

秦不理思忖片刻，“他既在京都府中，还是地牢里头，那就是安全的。不必管他。”

谢春风眉头用力一蹙，但看秦不理看过来的目光，又立即将脸色恢复如常，道：

“倭贼五言就在京都府地牢中，秦将军和世子殿下不想去审吗？”

李昭南皱着眉，手握拳收放几次，才借着陆汀“道”：“拿走海防图的倭贼只是其中一环，其后的接头人等还没现身，他们既然能在藏恩楼里杀人、翻东西，说明已经知道我们将海防图和投名状交给了肖如月，所以才来找。方才我们没赶上，如今我想在这儿等一等，看看能不能一网打尽。”

“但也说不好已经打草惊蛇。”执金吾才哥儿此时出声，“执金吾十一个弟兄死了，来人不少，功夫也不低。方才一搜未得，殿下如何笃定他们还会再来？”

李昭南“道”：“凭肖如月只和五言一人说过海防图放在了哪儿，凭五言就是倭贼。”

肖如月低低呜咽一声，对自己的弟弟竟然是倭贼的事情难以置信。

陆汀没个好气，“我们方才问你，有可能拿走地图和投名状的是谁，你怎的没想到他？还叫我们白白折损了这么多人。十六卫的人不说，藏恩楼那些花娘跟你的时日也不少了，死了八个花娘，你难道忍心？”

肖如月心防全破，想嚎啕大哭，又不敢发出大声音来，忍住念头，哽咽道：“我不知道是他，我真的不知道是他……殿下！”

肖如月说罢，重重跪倒在地，跪着往前行，被李昭南的随扈拦住。

李昭南怜悯转头看她一眼，屈指在桌上轻敲。

陆汀气闷哼了一声，没翻译。

谢春风悄然走到石斯年身侧，轻声问：“藏恩楼里死人了？”

石斯年面色严肃，点头，“十九个人，其中八个是花娘，余下十一人是十六卫中的执金吾。”

谢春风觑看执金吾才哥儿，后者正凝神听着肖如月哀哀戚戚的话。

自陆汀和肖如月的一问一答中，谢春风等不明情况的几人好歹将海防图的事情清楚了个大概。

刘葵歌死的那天，李昭南这头生怕倭贼勾搭藏恩楼的这条线断了，将真的东南海防图和一张海卫军中曾经将士投名状交给肖如月。

肖如月不知道五言是倭贼，姐弟重逢，肖如月这大半年来什么事情都同五言说，自然也包括了李昭南和海防图。

肖如月拿到海防图和投名状，按约定应该是今夜交给倭贼来人过目的。

但刘葵歌死得离奇，京都府的人找上了肖如月，秦不知更是托秦不理将藏恩楼一封，这海防图和投名状就谁都传不出去。

肖如月被京都府的人抓到地牢前，曾去藏海防图的房间去看，但那暗格空空如也。肖如月因此还抱着五言大哭一场，说有负世子重托，难当护国大任，一定会被陆汀五马分尸云云，随后才被京都府的人带走。

李昭南听闻消息去京都府营救肖如月之前，曾在藏恩楼四处搜寻，不见海防图踪迹。从京都府回来，藏恩楼已经被倭贼暗中洗劫过，同样是没找到海防图。

李昭南原本就疑心是藏恩楼内里的人作怪，但肖如月一口咬定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海防图在哪儿，没有密钥也打不开那暗格。

等到谢春风来找李昭南，说出秦不知发现五言是倭贼的事情，前后两推，五言拿走海防图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长长出了一口鼻息，略显烦躁。

“殿下打算怎么做？”秦不理问李昭南。

李昭南眼尾一挑，正要敲信号，立在窗侧监视藏恩楼动静的执金吾低声道：“有人来了。”

一众人全看过去，看那执金吾半眯了眯眼。

“是五言，和秦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