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肖如月表明她去的时候,刘葵歌已经死了。
“他每天!每天都抱着囡囡的尸体……他每天都!”
肖如月紧紧揪着石斯年的袖子,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白,一双手紧绷得颤抖得厉害。
“他还给我写信,给我写他的那些屁话。丢到藏恩楼这儿来。他说他知道我的痛,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痛?!”
肖如月咬牙切齿,又哈哈大笑。
“他怎么能知道怀胎十月的辛苦?他怎么能知道难产就像走过了鬼门关?!”
秦不知皱皱眉,“所以你前一天去莺歌楼,把他打了一顿?”
肖如月看着秦不知,哈哈笑出声。
“是我,当然是我。他说他知道囡囡给我带来的疼不是么?那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妇人临盆之痛到底是有多痛!”
秦不知和谢春风对望了一眼,不同以往,秦不知先撇开了视线,垂下了眼眸。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
美英说前一天去找刘葵歌的那个男人,专踩刘葵歌的肚子。
肖如月又继续道:“他是个疯子,他疯了,我打他越狠,他越是高兴。越是觉得我会回心转意,跟他回亓州。到最后,落荒而逃的那个竟然是我!”
肖如月又气又恨,捂住了脸。
“你接着说,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案发当天中午,你怎的又去了莺歌楼?”
秦不知等肖如月哭声歇了歇,在外头问。
肖如月借着石斯年的袖子,将脸上的泪擦去。一张脸已经哭得通红,眼里泛着血丝,鼻尖也是红通通的。
“他被我打了以后,又扔过来一张纸条。他说他深切体会到了囡囡带给我的疼,他想好好安葬囡囡,让我去见囡囡最后一面,也见他最后一面。见完了这一面,他就回亓州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纠缠我。”
谢春风蹙眉,刘葵歌若真是个疯子,会轻易放过肖如月?
但肖如月信了,“我觉得他是真的要回亓州。我打听过了,我离开后,刘家老太太病死了,刘葵歌的爹娘被土匪杀死了,刘家就剩他一个人,他如果不回去,刘家在亓州的产业没人看。他已经出来太久了,他得回去了。”
肖如月依约来到莺歌楼,前后都不见有人,她顺顺当当站到刘葵歌门口。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
“你是说,你到的时候,门没有关?”秦不知问。
肖如月点头。
“你进去之后,见到了什么?”谢春风问。
肖如月道:“他有个屏风立在门后头,我瞧见他坐在地上。我以为他在等我,但是我进去看,他已经靠在箱子旁,死了。”
肖如月回忆当时,面上浮现厌弃,但眼底深处分明又是解脱和高兴。
她才不关心是谁杀了他。这个人死了,往后就没有人冤魂一样缠着她,抱着她囡囡的尸体给她看。
天知道她日日看着囡囡渐渐腐坏的小小身躯,她的心里是怎样的煎熬。
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生下来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死了还要遭罪。
这叫她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秦不知问:“刘葵歌门上有个铃铛,你进去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响声?”
肖如月摇头,“没有。那个铃铛我看到了,我进去的时候,铃铛挂在屏风上头。”
“你进去就立即关门了?”
肖如月苦笑,“这是养成的习惯,我怕人尾随,向来了立即随手关门的。”
谢春风问:“你见到的刘葵歌的坐姿是怎样,是个什么死相?”
肖如月忍着恶心回忆,“有个衣箱放在地上,他就坐在衣箱后头,肚腹靠在衣箱上,一手支在衣箱上头,撑着额头。我以为他在打盹,走近了看才看到他的舌头吐出老长,白眼往天上翻,脸是青紫的。”
石斯年冲着谢春风微微点头,“还是被人勒死的。”
谢春风没个好气,又横石斯年一眼,嫌弃这话里隐约给肖如月开脱的行径。再问肖如月:
“你进房前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房里出去?”
肖如月想了想,摇头,“没有。我见刘葵歌死了,还特意搜了房间,想找囡囡的尸体,想带走囡囡,没见到房里有别人。”
“然后呢?”谢春风问。
“然后我就走了。”肖如月答,一双眼看向谢春风,看着倒是坦诚。
谢春风蹙眉,半晌,笑出声。
“肖妈妈,你们姐弟俩刚才可是抢着认罪,都说是自己杀死了刘葵歌。这会儿你跟我说,你见着刘葵歌死在了房里,然后你就走了?”
肖如月重重点头,眼中尽是诚恳,“谢大人,不管你信与不信,确实是这样。我进去的时候,刘葵歌已经死了,他既然死了,就没有人能再威胁我。我不愿意掺和到他的事情里头,我立即就走了。”
谢春风盯了肖如月的眼半晌。肖如月的目光直,没有闪避,好似当真心中无愧。
“你知道囡囡在哪里吗?”谢春风问肖如月。
肖如月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道。”
“你在房中找了多久?”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谢春风微微往后靠了靠,靠上牢房冰冷的墙,“你当真不知道刘葵歌把囡囡放在哪里?这么小的孩子,藏在哪里都有可能,你只找了一盏茶的时间?”
肖如月咬咬下唇,“他房间里头什么都没有,床下、柜子,我都翻找过了,没有囡囡。我那天夜里去莺歌楼,是想知道你们查到哪儿了,也想知道囡囡在哪儿。”
谢春风歪了歪脑袋,好像肖如月是个可笑的笑话。
“案发当天消息就传出去了,肖妈妈没听说?”
肖如月面上明显一怔,“什么消息?我一直都在哑世子的府中,只知道刘葵歌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回到藏恩楼,又听说秦小世子和绥远来找过我,还听说秦小世子交待我就待在世子府里,我才……”
“肖如月,囡囡就在衣箱里头,你当真不知道?”
谢春风微微笑着,问肖如月。
肖如月错愕,站起身来,想抓住谢春风的双臂,被谢春风一把推倒在地。
“衣箱?衣箱里头?放在地上那个衣箱?!”
“肖如月!”谢春风大喝一声,“你以为编出一个遭人拐骗的故事,我们就相信你的狗屁话了?!藏恩楼是两年前开的吗?我在京城多久,藏恩楼就开了多久,你当我们京都府是好诓骗的?不给你的颜色,你就不说实话,是不是?!”
谢春风说罢,示意牢头上前。
牢头把肖如月一把拉住,牢房外头的狱卒推进来一个架子,几个大男人推搡着肖如月,把她架上架子,手脚和腰身牢牢绑缚起来。
“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