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秦不知,她还以为他仍在文殊破庙山上忙碌僵尸和骸骨案,分身无暇。
秦不知瞧见她,神色也不老好,皱着眉走到她身侧的椅子坐下,将她的手牵住,捏紧了,先不动声色环顾了四周,才轻声问:
“你怎的出来了?”
谢春风同秦不知示意东仙,道:“这是执金吾柳怀寿家的东仙姑娘,她曾在这儿听说有人贩卖孩童血肉制成的长生肉,我就过来看看。”
说着,就着秦不知凑过来的耳,将东仙看见的九里丫头的模样和秦不知说,也将九里应当是在这儿被人拐走的和秦不知说。
秦不知捻着谢春风的手指头,没出声。
等到二人凑着说话完毕,秦不知因房中的寂静微微往后仰了身子,才发现其他人都看着他们,一副好事者旁观的姿态,等着他们说完话的模样。
“小世子殿下和春风大人,看起来是好事将近啊。”
李寻意眉眼飞盼,和李昭南笑着道。
李昭南微笑点头,当是应和。
秦不知看这房中两个陌生人,一个是伙计,另一个看着同李昭南关系匪浅,不禁挑眉问道:“这位是……”
李寻意尚未开口作答,内官陆汀抢先他一步,替他答道:
“这是李寻意,阿弥的弟弟,南理的熟人。”
南理阿弥的弟弟?!
这话叫秦不知和谢春风俱是一凛,忌惮起来。
那李寻意嗔怪横了一眼陆汀,戏谑笑道:“瞧你这多嘴多舌的,别叫春风大人把我当废太子逆贼,送到京都府地牢去。”
陆汀讪讪一笑,转到谢春风另一侧椅子上坐下,屁股往后挪几下,靠到椅背,扬着一张笑脸同谢春风道:“他不是废太子逆贼,他比你们还痛恨李穆川呢!”
谢春风和秦不知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
谢春风问李寻意,“我和公子过往可有什么交集?我上次来这儿,你家伙计的说你有专程交待过。”
李寻意笑笑,“怎的没有过?春风大人怕是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就算不为我自己知恩图报、投桃报李,春风大人当年放过阿弥那丫头一马,看在阿弥的面上,春风大人若是有事需要我李寻意,我自然会鼎力相助。”
谢春风抿抿唇,蹙起眉。
秦不知察觉她情绪上的波动,攥着她手指的手紧了一紧。
“什么放过阿弥一马?我怎的不知道春风和阿弥居然还认得?”陆汀好奇,双手撑在大腿两侧的椅上,身子前后晃悠。
谢春风没出声。
京都府人同废太子逆贼扯上关系,还被点明说是放了废太子逆贼一马,这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不管是不是事实,都够她谢春风喝一壶的。
李寻意道:“给了阿弥那丫头一个馒头,叫她不至于饿死。”
这般说完,李寻意有意深深看谢春风一眼。
不巧,谢春风刚好抬眼,和他对视。
李昭南伸出扇子,点一点李寻意的手臂,再以扇子敲打身侧的茶几。
众人在厅堂之中围坐,顺着李昭南这敲打,静默下来。
陆汀凑近谢春风,道:“二狗——不是,是昭南殿下,昭南殿下说,四皇子的尸骸在他后院停着,李寻意的人这段时日帮忙料理,尸身暂时没个腐坏的迹象。但是……”
李昭南正敲打到这处,突然偏头去看厅堂的门。
谢春风正云里雾里,秦不知将她拉扯过去,低声道:“我在山脚发现你和四皇子的尸体待在一块儿,四皇子不腐不化,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料理。这案子牵连宫中,我怕单以我秦不知之力,破不了这案子,就借了李昭南的地方。”
谢春风点头,突然又有些着急,“我和四皇子——”
话才起了个头,门上有人重重拍,莽撞得很。
一边拍,外头还有个姑娘家的声音传进来:
“李寻意!开门!”
李寻意啧了一声,示意伙计阿万去开门。阿万高高兴兴地将门扇一打开,迎着那迫不及待大步进来的姑娘。
“哎呀!大当家的,您怎么也来了?!”
进来的姑娘生得貌美,明眸皓齿,秀美高鼻,一双唇略薄,鬓发散乱在耳边,额上还沁着一层薄汗。听了阿万那话,灵动双眸之间突然升腾怒气,将阿万用力一推,推得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不能来是怎么的?”
这说话的口音,并不像是京城人士,像桂陇一带的人。
秦不知蓦地想起老锦,和这姑娘说话的口音相似。
陆汀瞧着这新进来的年轻姑娘盛气凌人,踩着阿万进来,咋舌凑近谢春风,低声道:“这是谁家的丫头,这样嚣张跋扈?”
这方才问出口,李寻意就在那方皱眉作答:
“还能是谁家的丫头?祝大头,你就不能跟别人家的姑娘一样安安静静的?你瞧瞧这屋里头的姑娘,哪个跟你一样风风火火的?”
祝大头?
谢春风又同秦不知对视一眼。
巴南一带有横行的马匪,最近听说的风头最劲的一支,马匪头子听说是个奇丑无比,比汉子还要壮实的女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应当才经历了长跑的祝大头正反手拎着茶壶咕咚咕咚喝水,听闻这话,茶壶重重一放,扫了一眼谢春风这儿,咬牙忍了半晌,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李寻意。
“你要的东西。”
李寻意捏住了一角,祝大头却没松开,迎着李寻意挑眉询问的目光,咬牙冷声问:
“我要的东西呢?”
李寻意笑道:“这案子里头也有你祝家一份,若是查到幕后元凶,你爹的清白不就还上了?”
祝大头没放,压着大喘气瞪着李寻意,等着。
李寻意哼笑一声,“明天我带你去。”
祝大头手一松,挑了张没人坐的椅子,站上去,再蹲下来。
“我跟着那内官走了很长一段路,上面是他接触过的人。他手上还有好几件说是狗皇帝宫里出来的首饰,我让岑满跟他搭上线了,问他能不能搞到你们说的那柄什么什么玉如意。”
“三足金乌驮日玉如意。”李寻意补充道。
祝大头挥挥手,“管他叫什么名字,总之岑满记住了,约了明天午后三刻,在如意楼那儿交货,你得把钱给我。”
说完,祝大头就不再说话,单膝蹲在椅子上,像只桀骜的鹰,瞪着李寻意。
陆汀拍一拍谢春风的手背,轻声道:“三足金乌驮日玉如意,是四皇子的东西,有人在市井倒卖四皇子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