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风微讶半回身,见是那青年。

青年面上的狠戾略略柔和了一些,飞扬的眉眼还透着些无辜。

“谢大人怎的也不等等我们?我手上有钥匙,不必拍门也能进去。”

离得近了,谢春风才能借着缓步走来的李昭南手上的灯笼,看清青年的脸。仔细探究,总觉得那青年长得跟别人不同,虽然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但那锋利的线条,放在平常百姓中十分出挑。

除了长得俊朗,好似还有……

谢春风微微眯眼,探究看他。

他的面部轮廓真的是锋利,锋利得不像一个李朝人。

至少不完全像是一个李朝人。

“谢大人再看下去,小的就要怀疑大人是看上了小的了。”

犀利的眼神一软,眼部的线条一柔,那青年带着笑,温和将谢春风看着。

并非取笑,只是单纯破解这当前的窘境。

任谁被京都府的巡捕盯着看,都不能镇定自若。绕是他这般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也对谢春风心生忌惮,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偷了谁家的鸡摸了谁家的狗。

“你怎的有这家草药铺的钥匙?”

李昭南已经跟着那青年先行进去,谢春风却在门口没动。

她今日未着公服,穿的1是秦家给她备的常服、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家打扮,腰侧没带刀,手边也没有衬手的武器。

不知为何,两个大男人先走进这没点灯的草药铺里头,竟然叫她心生忌惮。

这连名字都没有的药草铺于谢春风而言,本就是个猫腻重重的地方,如今这李昭南的随从还有钥匙,看他二人在其中自在走动的模样,也不像是全然对这儿不熟悉。

她这般问话,青年却没有答她,笑着和李昭南对视一眼,大步穿过草药铺前院搭着空簸箕的架子,往草药铺正堂去。

“阿万!起来!贼都偷到你面前了,还睡?!”

谢春风仍旧站在两扇黑漆木门那儿,皱眉看青年狂妄拍门大喊。

许久,药铺的二层才点起一点灯火,有人举着一盏油灯推开窗,借着李昭南手上的灯笼将下头的人看清,惶惶然惊叫了一声:

“哎呀!当家的,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说罢,连窗都顾不得关上,举着油灯反身回去。

谢春风只听得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后店铺大门一开,一层的灯火被点亮,谢春风之前见得的那个伙计雀跃迎出来。

“当家的是今日刚到?怎的要到京城来,您也不提前同我们说一声,好叫我们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被伙计称作当家的屈指一敲那伙计的头,道,“好叫你们将长生肉给藏匿起来不成?”

“长生肉?”那伙计讶然,随即才见着了在门口站着的谢春风,探头看过来,恍然大悟道,“噢!是谢大人在办案!终于找到这儿来了?”

青年和李昭南回身来,都冲着谢春风招一招手。

青年道:“春风大人请进吧。春风大人此来,想必有许多事情想要问。”-

谢春风思忖一会儿,才带着东仙往前去。

“你是这家店的掌柜?”

问的是那青年。

那青年淡笑点头,“正是在下。在下李寻意,春风大人唤我一声寻意便是。”

李寻意?

谢春风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到底在哪儿听过,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我先前来这儿查案的时候,你们伙计同我说,你交代过,若是我来查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的名字,他可不曾跟我说。”

李寻意微微讶然,责备看向那伙计阿万,“什劳子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坏习惯都往我身上扣,老子的名字是不能提还是怎么的?”

阿万挠着后脑勺,纳闷道:“先前您就是这么说的,什么知名不具,这么拗口的话我都记——”

没说完,得了李寻意一眼刀横过去,悻悻住了嘴。

谢春风并不能全然放下对李昭南和李寻意的戒心,回身低声问东仙:“你先前可是听这伙计说的?”

东仙小心仔细看了那伙计一眼,点头道:“就是他,没错的。他叫阿万,我经常来,认得他。”

谢春风点点头,示意东仙跟上。

二人跟着李昭南和李寻意,顺着那伙计的指引,都走到草药铺后头待客的地方。几盏油灯一点,将那供着神农氏的厅堂一照亮,不等谢春风先问,李寻意先凉凉问出声。

“我怎的听说你擅作主张,给人牵线搭桥贩卖说是能叫人长生的肉?”

阿万错愕,“啊?!小的哪儿敢?”

“不敢?”李寻意哼他一声,“街头巷尾的都传起来了,消息还传到了昭南世子府去。你说你,要卖,偷偷卖不就是了?我居中分一杯羹,我也不坏你的好事,你怎的偏要叫那哑巴知道?这不?叫他现在拿着我,一定要来找你来。”

李昭南明明就在李寻意身侧坐着,李寻意却全然当他不在似的,有意同那伙计强调“哑巴”,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要不是被李昭南知道了,这桩泯灭人性的买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反正我也能从中赚钱”的狂妄和荒唐。

谢春风眉头蹙起,瞧着这不知天高地厚似的人。

那李昭南倒是笑着持扇,将李寻意的头一敲。

李寻意仿佛大梦初醒,才瞧见李昭南也在此处,转过去瞧他,做出一副惊愕的模样,“哎呀,表哥,您也在这儿?!失敬失敬。”

叫李昭南又要打他一扇子。

这一回,李寻意截住了那一扇子,啧啧了两声,“春风大人说得对,这京城里头附庸风雅的模样着实不适合你。这扇子打人挺疼——啊不是,是挺好看的,我就没收了啊。”

说着,将李昭南手中的扇子一抽。

李昭南捏住了,没松手,这两人就这样僵持起来。

一个不放,一个不松,明明面上都带笑,但谁都不肯让步。

谢春风和东仙对视一眼,不知道两位公子哥儿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谢春风才要出声点醒这两人,外头传来一阵“哎呀哦哟”,一个人笑着说“来晚了来晚了”转进来,瞧见两个拔扇子比赛的人,没惊奇,视线转到谢春风这儿,才惊讶出声。

“哎?春风,你怎的也在这儿?”

是陆汀,身后还跟着一个……

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