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传奇本子《舆地记》中有记载，浑水山有妙洞，洞中风水得宜，尸葬其中不腐不化，经十年滋生宝气。
“这宝气，指的就是死尸生出的一种气虫。按照那《舆地记》所说，那虫子生在阴尸眼睛中，似蚕，通体乌黑，无眼无足，食之能死而复生。”
石斯年用一双长棍夹起一条黑蚕虫，在几个人眼前晃悠。
那蚕虫被石斯年夹得不舒服，头尾打着圈挣扎。身肥又短，内里充盈的满是饱满**似的，才哥儿都怕石斯年一个不小心手劲过大的话，那虫子会爆出体内的汁液。
才哥儿嫌弃，往前探的颈子往后退了退，一手在眼前挥了挥。
“这当真是起死回生？”
石斯年也不敢下死嘴，道：“反正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能不能的，我不知道。”
谢春风问：“你该不会想着拿着这些，回去找具尸体试一试吧？”
石斯年心虚撇开视线，将黑蚕虫放回罐子里，“这哪儿能啊？生老病死自有天数，这般违背天命的事儿我不干。死了就是死了……”
这后头嘟嘟囔囔的透着股子不甘心，谢春风也不敢全然信。
秦不知转头看了一眼石像下头，机关下的僵尸仍旧在嘶吼，但这多半日也没顶破机关出来，看来这机关是牢固的。
回去搬的救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秦不知叫人找来一大石头或是木板之类的，将机关开启的石板口挡住加固。
真有百来个僵尸在下头的话，他们这几十条人怕是搞不定。
“哎，《舆地记》不是宫中秘藏的么？你怎的也读过？”
才哥儿状似无意发问，手肘无意似的，撞了一撞秦不知。
秦不知顺着这一撞去看才哥儿，才想起包含《舆地记》的三舆四论七部书，是只有历朝历代皇帝能翻阅的。因书中记载太过离奇古怪，前朝皇帝李容治曾想烧毁这七部书。可因这三舆四论中的《论命》记载有往后五千年的天象运势，李容治犹豫再三，还是保留了下来。
当今李皇初上位的时候，曾叫人从宝阁顶取来这七部书，但后头好像因为什么变故，没翻阅过。这桩事情在秦家被秦不知的爹奉为美谈，说当今李皇不迷信三舆四论，不受前人古语束缚，于李朝而言是件极好的事情。
当然，三舆四论秦不知只是听过，没实在见过。
才哥儿这带着审犯人似的语气，反而叫石斯年困惑起来，反问他：“什么宫中秘藏？《舆地记》是宫中秘藏？”
才哥儿别有深意将他看着，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是啊，三舆四论，七部书，都是宫中秘藏，你从哪儿知道的？”
石斯年眉间微微隆起，“怎么可能？我家里头就有一本啊，还是我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
才哥儿微微歪了歪脑袋，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是吗？”
摆明了就是不信。
石斯年眼见被他冤枉，着急一拉谢春风的手臂，“你……你同他解释，我床边书柜里是不是放着一本叫《舆地记》的？就是封皮破得不能再破了，手抄的那本，你因为能见着鬼，还——”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石斯年倏地住嘴，咬住下唇，将视线撇开。
“还什么？”才哥儿分毫没抓住“见鬼”这一茬，只想石斯年接着说下去。
石斯年支吾着，“还……还……”
谢春风道：“有段时日眼花了，以为自己见了鬼，听石头说这书里记载了能治疗的法子，就翻了看了看。石头确实有这么一本家传的书，古旧得很，也确实叫《舆地记》。可说不好是跟宫里的秘藏是同名罢了。”
才哥儿长长沉吟了一声，去看秦不知。
秦不知老神神在，思绪好像也不在石斯年家里竟然也有《舆地记》上头，垂眸瞧着地上罐子里堆叠蛄蛹的黑蚕虫，拉着谢春风往后退了一步。
石斯年手里一空，着急要再跟上谢春风，秦不知突然探身过来，将他手上拿着的一双“筷子”取走，将石斯年要抓谢春风的动作打断。
“你方才说，这黑蚕虫能叫人起死回生？”秦不知问。
石斯年愣愣点头作答：“书上是这么写的。”
“原文是怎么说的？”
石斯年没个犹豫，倒背如流：“生死人骨肉，活死人气息，起死回生，并能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秦不知皱起眉，“即是说，这能叫死人起死回生，还能叫活人延年益寿？”
石斯年点头：“是这样没错。”
秦不知一膝抵地蹲下，被他握了半天手的谢春风也只能跟着一块儿蹲下。
一双长棍在罐子上头虚虚探着，秦不知不太愿意下手，将长棍递还给石斯年。
才哥儿贴心取了一支火把来，将罐子里头的虫子照亮。几人看着虫子在里头蠕动，都觉得有些犯恶心。
虽然从僵尸眼里出来，但这些虫子并没有腥臭气，反而有些馥郁的香气。
像桃花，像到时候了的酒香，形容不清楚，总之有些醉人的上头。确实是香气。
若不是看起来有些恶心，这叫气虫的黑蚕虫倒是个好宝贝。
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秦不知在心中默念这一句，耳听谢春风将他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这么多僵尸眼里都有这种虫子，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养在这些僵尸眼睛里头的？僵尸会不会是有人刻意造的？”
谢春风压低了声音，保证这些话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
石斯年一挑眉，“《舆地记》中记载，只有浑水阴山洞的才能出这种虫子。但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将浑水阴山洞的环境重造出来，那就能养出生气虫的僵尸。”
秦不知捏一捏谢春风的手，“你怎的想到这样问？”
谢春风迟疑，没做声。
秦不知道：“无妨，你今日推断，我们只当是个天方夜谭的推断，除了我们这四人，没有其他人能知晓。本官也不治你的罪。”
谢春风讶然。
不治罪？他难道猜到她接下来说的若是传出去，有心人会治她一个妄议皇族的罪？
谢春风迟疑，又道：“记载这黑蚕虫的《舆地记》是宫中秘藏，年前秦大人和我又在宫中碰到过僵尸。”
多的，不说了。
才哥儿恍然，石斯年隔了一会儿才想通，惊叫了一声，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声道：
“你怀疑，宫里有人特意养僵尸，生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