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没得这般仓促和没有意境,秦不知心里不是个滋味。
可为免谢春风觉得他好好亲回去,是索要帮吴敬春的条件,秦不知生怕谢春风误会,便按捺自己一颗不甘的、悸动的心,握紧了拳头讪讪坐着。
怎么在别人那儿——至少是民间传的话本子里头,第一次接触总归是风花雪月,柔情百转的。
到了他这儿,谢春风一撞上来就完事儿了?
谢春风后头再说了什么,秦不知全然如同沉浮在云里雾里,听得不真切。
气恼,气恼谢春风这一亲匆匆忙忙,敷衍了事。
又喜悦,喜悦谢春风亲了他。
在这两厢拉扯之中,到底还是气恼占据了上风,人也郁郁寡欢,只觉得自己在谢春风这儿不过是一个工具似的。
若他不是有个小世子的身份,谢春风别说亲他,走在街上大概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一郁郁,人就发蔫,连谢春风给他手背上药的时候,他都忘了可以借机嚷嚷一番委屈。
等到美英丫头按照这段时日来的习惯,替邰锦郡主给谢春风送来今日的吃食和汤药,秦小世子才勉强打起精神。
看谢春风喝完汤药后,眼见已近晚膳时间,便牵着美英出门——回秦府。
许是秦不知周遭气场太过阴沉,美英爬上马车之后,盯着秦不知看了好久,才嗫嚅问道:
“三哥哥,你是不是被狗咬了?”
秦不知一愣,“什么被狗咬了?”
美英点一点自己的唇,示意秦不知自己唇上的异样。
秦不知一摸自己的唇,在唇珠上摸到一小块肿起。
谢春风撞出来的。
秦不知面上一热,但又立即觉得悻悻。
初吻这般,仓促又疏离,还带着目的性的感激,好像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便随意擦擦嘴,另起一个话题,问美英:
“这段时日都是你给春风姐姐送饭?”
美英用力点头,“娘说了,春风姐姐伤得重,没人照顾,家里饭菜多,匀一份也没什么。”
秦不知应了一声,想着回去要好好谢谢娘亲。
美英见他心思郁结,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郁郁寡欢,便坐到前头去,和驾车的姜小子叽叽喳喳说话。
她原就生性单纯,纵使在听音坊中成长,但白妈妈将她保护得极好,叫她还如一张白纸一样天真。
马车平稳行进,顾忌秦不知身上伤未愈合,行得慢。
途中马车还绕了个远,照着秦不知的吩咐绕到万民坊,带美英去买了些姑娘家爱吃的异邦糕点。
直至将近一更天,一早进宫的马车才慢悠悠将要走到秦府。靠在车壁继续思索吴敬春事情应当如何行进的秦不知,听见前头的美英和姜小子起了争执。
秦不知没放在心上,想姜小子不过十四五,正是个半大的小子,和美英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吵闹罢了。
“小子。”秦不知生怕大大咧咧的姜小子口没遮拦,激动言语之间戳到美英心口的痛处,敲一敲车壁,在车厢内提醒,“这可是我秦府的四姑娘,你要是欺负她,仔细她的三哥哥我扒了你的皮。”
前头的争执一静默,车帘一掀,美英一骨碌滚进来。
“三哥哥,我要告状!”
秦不知怀疑若是马车车厢够高,美英一定会站直了双手叉腰,而不是现在这样跪坐在他面前双手叉腰。
“你——”
马车一停,拉停了马的姜小子随即也掀了帘要进来,已经伸手拉扯美英的手臂。面上何止是焦灼?简直是懊恼和惊惧糅杂在一块儿。
被一个比她大的小子抓住手臂,美英也不惊慌,往车厢里一侧倒,一脚立即踹上姜小子的腰侧,将人踹得往马车外头跌去。
端的是身姿灵活,行云流水。
秦不知提了兴趣,“这是谁教你的?”
美英复又跪坐好,道:“大哥哥教我的。他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这样踹他。”
大哥哥,秦不理,海卫军的头子。
秦不知微一颔首,又“啧”了一声,“我看你这身手,学功夫倒合适。”
美英双目一亮,“要是去学功夫,就能跟着大哥哥去东南吗?!”
秦不知立即就想到邰锦郡主,前几日他们的娘发话,可是要将美英教导成大家闺秀的。千叮咛万嘱咐,叫秦不知莫要带着美英出去乱跑,免得他身上的臭脾性叫美英学了去。
秦不知便赶忙道:“学功夫也没什么好的,想学功夫,要先挨打。挨打多疼啊?”
美英目光灼灼,“我不怕,只要能跟着大哥哥去东南,上阵杀敌就好!”
秦不知顿觉头疼。
明明他们的大哥秦不理没两天就离京了,这小丫头愣是将他记得比谁都深刻,对他比对谁都好。张口闭口就是大哥哥大哥哥的。
秦不知生怕美英真动了学功夫的念头,立即岔开话题,问:“你方才说要告状,告什么状?”
正巧被踹出去的姜小子又龇牙咧嘴地掀开车帘。
美英一指姜小子,道:“是他,小姜哥把春风姐姐给三哥哥的信弄丢了!”
秦不知莫名其妙,“信?什么信?”
这般问,便将视线投向被指认的姜小子那儿。
姜小子面色煞白,欲哭无泪,想跪下,又怕跪在外头秦不知瞧不着,干脆跪在车厢前头,惴惴道:
“是小的错了,谢大人小年夜交了一封信给小的,说给小世子爷,还交待小的转告不见不散。但那信……那信……”
秦不知一凛,立即坐好,探身往前,将姜小子的领子一揪,“你说什么?不见不散?”
姜小子怕得哭出来,“是……是谢大人说的,说务必要同小世子爷说,不见不散。”
“信呢?!”秦不知一喝,问信。
姜小子哭哭啼啼,“我跑得快,信……信不知道丢在路上哪儿了,我回头找,没找到。”
秦不知回想,小年夜他启程前往亓州前,姜小子确实惴惴不安站在门口,不敢迎视他的目光过。
小年夜,信,不见不散。
秦不知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快,又重又快又急,催着他要做什么事情似的。
他也确实要做什么事情,比方说:
“快!回去!回春风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