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长, 不知不觉,沉鱼来到皇城寺已有些日子了。

桔梗笑吟吟的走过来,道:“二娘子, 公主殿下来瞧您了。”

她说着,让开半身的位置,便见傅维昭款款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身量很高,却是过分的瘦, 脑袋低低的垂着, 显得摇摇欲坠。

“沉鱼你瞧瞧,我带谁来了?”傅维昭笑着道。

沉鱼仔细瞧着她身后的少年,恍然道:“卫不疑!”

那少年抬起一张毫无生气的脸, 眼里全然没了当初的光彩, 只是淡淡道:“见过姜二娘子。”

沉鱼惊诧于他的变化,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不必拘着了。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吗?”

卫不疑语气平静, 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道:“苟活而已。”

沉鱼看了傅维昭一眼, 只见她担忧的摇摇头, 一脸的无可奈何。

沉鱼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只温言安慰了几句, 便让桔梗带他下去歇着了。

傅维昭见他出去,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道:“这孩子整日这样自苦, 我实在是担心。不惑哥哥将他托付给了我, 我实在是害怕辜负他……”

沉鱼扶着她坐下来, 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年纪这么小便遭此大劫,自然是受不住的了。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用真心待他,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傅维昭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这信送到了宫里,我瞧着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便悄悄收下了,没让旁人知道。”

沉鱼接过信封,瞧着信封上的字迹,心底便明白了几分,道:“多谢。”

傅维昭摇摇头,道:“是我该谢你才是,若非你求了父皇将不疑留下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沉鱼笑着道:“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她说着,将信打开,仔仔细细看着信上的内容,半晌,终于松了一口气。

傅维昭笑着道:“怎么?尘埃落定了?”

沉鱼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傅维昭道:“这里僻静,你自然是吃得香睡得好,可宫里有些人只怕是夜不能寐呢。”

“什么?”沉鱼来了兴致。

傅维昭道:“如今皇后之位空缺,宫里那些娘娘们自然是拼了命的在父皇身边表现,我那些兄长们也起劲得很,各个跃跃欲试的,我瞧着就觉得累。还好我是个公主,要不然依着我母妃的性子,只怕也不能容我如此。”

她说着,凑近了沉鱼,低声道:“六哥让我和你说,他心里很惦记你,只可惜我母妃如今管得他甚严,日□□着他在德阳殿读书表现,实在腾不出空来看你。”

沉鱼轻笑道:“我知道,你只管让他安心读书便是。”就算读不出什么长短,只要能恶心傅言之也是好的。

“对了,周太傅知道我来看你,便托我带了许多书给你,我方才都拿给桔梗了。他老人家心里惦念你,嘴上虽不说,我也是明白的。那些书我瞧了,都是这些日子他授课时讲的,想来是怕你在这里荒废了学业。”

沉鱼心头一软,道:“他老人家身子还好吧?”

傅维昭道:“整日里责罚我们,怎么会不好呢?你就放心吧。”

沉鱼笑着道:“是啊,倒是我多虑了。”

周太傅的身子一直很硬朗,上一世若非他执意不肯让周姒入宫,也不会被傅言之和周姒联手设计,害得他身败名裂,郁郁而终。

她想着,眼眸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

三年后。

“母后,这次无论说什么我都要把沉鱼带回去了。”傅婠说着,瞥了一眼在院子里悠哉游哉**着秋千的沉鱼,道:“沉鱼不小了,若是再不议亲,只怕会耽误了她。”

薄太后笑着道:“哀家可没拘着她,不过哀家倒是小瞧了她,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这样耐得住寂寞,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年,从没闹着要回去过。”

傅婠有些不耐烦,道:“她自小是母后带大的,自然和母后最亲近。母后不回去,她怎么肯回去?”

“如此,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倒在哀家这里了。”

“此次万寿节,安弟进京,趁着这个机会,您也该回去才是。这么多年了,您不想见见安弟吗?”

淮南王傅安是皇帝和傅婠的胞弟,因是幼子,薄太后便偏疼他些。只是再心疼儿子也不能乱了祖宗家法,除了皇帝召见之外,藩王是不得随意离开封地的。

薄太后听着,不觉长吸了一口气,道:“如此,哀家便如你所愿罢。”

傅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又看向沉鱼,她正和姜落雁热络的说着话,瞧着倒与常人家的姊妹俩无异了。

沉鱼这孩子,还真是不同了。

她心中想着,又道:“此次博之也会来吧。”

薄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是啊,落雁也大了,也该帮他们两个把婚事办了。”

傅婠听着,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道:“母后,这些年淮南不是没有传来过消息,博之实在是……”

薄太后眯了眯眼,声音微沉,道:“婠婠,平素的事哀家都可依着你,可这件事不成,你明白吗?”

傅婠咬着唇,道:“可是……”

薄太后叹息道:“落雁是个好孩子,等她嫁过去管束着些博之,他会学好的。”

傅婠还想再说,可薄太后已没了谈性,便摆手让她离开了。

*

皇城寺在山中,虽是春日里,也总觉得寒风瑟瑟。

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风灌到脖子里,让傅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望着不远处的两个女儿,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这两个孩子,于外人看是金枝玉叶,可其实……

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亏欠她们。

她敛了心绪,款款走到她们身边,看向姜落雁,道:“走罢,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着下山。”

“那沉鱼呢?”姜落雁忍不住开口。

傅婠瞥了沉鱼一眼,道:“母后会安排好的。”

沉鱼早已习惯了傅婠这样疏淡的态度,也明白藏在她冷漠高傲外表之下挣扎纠结的心,便浅笑着道:“是。”

傅婠忍不住将眸光停在沉鱼身上,许久未见,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略略瘦下来,衬得五官也越发精致起来,再加上笑得弯如弦月的眉眼,让人望而忘忧,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倾国倾城这四个字在她这里,似乎都显得浅薄了。

她这样想着,心底也不觉柔软,道:“这些日子未见,懂事多了。”

见傅婠夸赞沉鱼,姜落雁替她高兴道:“母亲不知道,方才沉鱼与我说了许多话,那些见解连我也自叹不如呢。”

傅婠“唔”了一声,虽未多言,眉眼间却是难得的温柔,道:“走罢。”

姜落雁点点头,笑着和沉鱼道了别,便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沉鱼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眸光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有些人拿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

五日后,长安城。

“二娘子,三年未归,奴婢都不认得长安的模样了呢,变化可真大啊!”鸢尾说着,将马车上的帘栊轻轻放了下来。

沉鱼含笑道:“如今我们不必住在宫里,出行都方便多了。等我安顿下来,便放你和桔梗出来走走可好?”

“太好了!”鸢尾和桔梗相视一笑,见陈嬷嬷沉着脸,她们赶忙敛了笑意,低下了头去。

陈嬷嬷劝道:“二娘子也该拘着她们些,如今我们虽禀过太后回了侯府里住,却也不能太出格。二娘子该知道,全长安城的人可都盯着我们侯府呢。”

沉鱼宽慰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鸢尾和桔梗虽年轻贪玩,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不会胡来的。”

鸢尾赶忙道:“嬷嬷放心便是,奴婢们不会让二娘子难做的。”

陈嬷嬷肃然道:“你们知道便好。侯府里不比旁的地方,上有老夫人、长公主殿下、侯爷,下有几位公子、娘子,胡闹不得,明白吗?”

鸢尾和桔梗皆知道沉鱼的处境,便敛了神色,齐声道:“诺。”

沉鱼瞧着她们这样忠心的待自己,不觉红了眼眶,上一世,她竟护她们不住……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们!

正想着,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鸢尾掀开帘子瞧着,道:“二娘子,是侯府到了!”

她说着,便卷了帘子,利落的下了马车,又伸手来搀扶沉鱼等人。

姜子默和姜落雁已等不及的迎了过来,道:“沉鱼可回来了,父亲和母亲昨日就念着了。”

沉鱼笑着走下车来,道:“我也念着阿爹、阿娘和兄长、姐姐们呢。”

侯府牌匾之下,姜亦风、傅婠和姜子彦正站在那里,他们虽未说什么,脸上亦满是关切。

沉鱼忙走到他们近前,行礼道:“阿爹、阿娘,长兄。”

姜亦风笑着扶她起身,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说着,看向傅婠,道:“婠婠,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傅婠抿了抿唇,虽未说什么,眼眸早已带了些湿意。

姜子彦一贯沉稳,此时也不觉露出了几分笑意。

沉鱼问道:“祖母呢?”

姜亦风道:“母亲年纪大了,吹不得风,在房里歇着呢。”

“我这便去拜见祖母。”沉鱼笑着道。

“不急。”姜亦风伸手拦下她,低声道:“有个人要见你,已在前厅了。”

“谁?”

姜亦风摇了摇头,眼底讳莫如深。

*

堂邑侯府,浣花厅。

不同于以往的笑意,这里安静得出奇。大门紧闭着,下人们已不知被打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院子里的声声鸟叫蝉鸣。

沉鱼走到大门前,伸手将大门推开,随着“吱”的一声,外面的阳光随着大门的缝隙倏的照进来,正映在厅中正襟危坐的那人脸上。

他缓缓转过身来,像是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似的,微微的眯着眼睛。不得不说,他的侧颜很好看,鼻子高挺,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削,因着长大了几岁,倒不似从前那般清俊少年的模样,反而自有一番高贵清华。

他见来人是沉鱼,嘴角噙着的笑意便很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副淡薄疏冷的神情。

这副模样,沉鱼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你。”她的声音清冷。

“是。”傅言之微微颔首,道:“听闻你今日回来,我特带了些薄礼,来为你接风。”

“是王美人让你来的吧。”

“是我……”

“二殿下,贺礼我收到了,请回罢。”沉鱼说着,便侧身让开半人的位置,再不开口。

她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那双眼睛太冷了些,令人心底生寒,不敢逼视。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娘明明生得一样,他却觉得哪里不同了。是了,她从前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眸看他的。

傅言之的面色沉了沉,款款站起身来,道:“你今日累了,我改日再来便是。”

“不必。”

她说着,淡淡看向他,道:“这里是侯府,不是皇宫,你不必再来。”

傅言之听着,不觉蹙了蹙眉,他朝着门外走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淡淡道:“几年未见,二娘子变了许多。”

沉鱼挑了挑眉,道:“我一贯如此。二殿下以为我变了,不过是因着从未真正看清我罢了。”

傅言之背脊一僵,再次回头看她,她却已经悠哉游哉的走到桌边吃茶了。

“鸢尾,去请阿爹、阿娘过来罢。”她吩咐道。

“诺。”鸢尾在门外应着,很快便离开了。

傅言之眼眸一黯,终是没说出什么,便大步离开了。

*

很快,姜亦风、傅婠等人便走了进来。

姜亦风看了一眼傅言之离去的方向,道:“二殿下出宫来看你,你怎么也不和他多叙叙旧?”

沉鱼笑着道:“阿爹错了,我们本就没什么交情,哪来的旧可叙呢?”

“再怎么说,你们也是表兄妹,还在一起读过书的。”

姜亦风知道沉鱼的性子,想来是劝她也不听的,不过是白劝一句。傅婠却微微变了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子彦等人在位置上坐定,傅婠方道:“算算日子,只怕再过几日淮南王便要到了。”

她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姜落雁一眼,道:“依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只怕在陛下寿宴之前他便会带着家人登门拜访的,你们都早做准备,万不可失了分寸。”

众人齐声道了“是”,只有姜落雁的脸色微微有些青白。

沉鱼知道,此次淮南王进京一来是为了给皇帝舅父贺寿,二来便是为着姜落雁和他独子傅博之的婚事了。他们自年幼时定亲,到现在姜落雁已有十八岁,也的确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她记得上一世时,姜落雁就是在这个时候商定了亲事,傅博之也因此逗留长安,直到来年春天将亲事办妥,方才带着姜落雁一起回了淮南。

后来,姜落雁曾随傅博之回过几次长安,皆是面色疲惫憔悴的模样。听在姜落雁身边侍奉的嬷嬷说,傅博之明面上虽不敢乱来,暗地里却纳了不少姬妾,待落雁很是冷落,而落雁也不堪其扰。

只是这些话,姜落雁从未与她说过。彼时她嫁了傅言之,也过得很是伤情。

再后来,她们姐妹便再也没见过了。

沉鱼想着,不觉看向姜落雁,她曾劝她不认命,可似姜落雁这般规矩礼仪教养出的女娘,又能如何呢?

她想着,轻轻握住了姜落雁的手,姜落雁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像是要她放心。

正说着,便见管家走了进来,道:“侯爷、殿下,六殿下和公主殿下到了,说是要见二娘子呢。”

姜亦风笑着道:“快请。”

管家道了声“诺”,便赶忙退下了。

没多少时候,傅行之和傅维昭便笑着走了进来,他们规规矩矩的朝着姜亦风和傅婠行了礼,又与姜子彦等人相互见了礼,方才看向沉鱼。

傅维昭道:“这些日子未见,沉鱼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姑母这名字起得真是好,沉鱼当真有沉鱼之貌呢。”

沉鱼笑着道:“你又哄我开心,我饶是在山里,也知道我们维昭是大汉明珠,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把公主殿下放在掌心上疼呢。”

傅维昭笑着,将傅行之拉到她身前,道:“沉鱼,你们可是三年未见了。”

沉鱼这才看向傅行之,三年未见,他身量高了许多,脸上的稚气脱去,倒有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温润感,行事也比从前规矩端方多了。

他浅浅一笑,道:“沉鱼,许久未见了。”

沉鱼亦是一笑,还未开口,他便先微红了脸。

他赶忙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首饰盒来,道:“这是欢迎你回来的贺礼,还望你收着。”

沉鱼接过那首饰盒,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支青玉钗子,雕成蝴蝶模样,活灵活现的,更难得的是通体皆是淡淡的碧色,煞是好看。

傅维昭道:“这可是我六哥攒了许久的,上次楼兰王派使者送来的东西,本是呈给父皇的,却被六哥一眼相中了。他平素在父皇面前话都不敢说的,那次却破天荒去求了这青玉钗来,我还奇怪呢,原是他备给沉鱼的。”

众人听着,都不觉笑起来。

姜子默和姜落雁都忍不住称赞那钗子好看,倒把他们送的礼物生生的比下去了。

姜子彦则站在一旁轻笑着,道:“殿下真是有心了。”

沉鱼伸出手来,便露出了一只镯子,她将钗子簪在发间,道:“多谢。”

傅行之点点头,道:“你喜欢就好。”

沉鱼笑得纯粹,道:“喜欢啊。”

傅行之见她一笑,耳朵尖便越发的红了起来。沉鱼倒是神色未变,依旧大大方方的笑着,没有半点娇羞的意思。

傅婠坐在一旁冷眼瞧着,神色便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姜亦风察觉到她的异样,便低声道:“婠婠可是身子不适?如今孩子们在这里,不若我陪你出去走走罢。”

傅婠没说话,只直直的看着沉鱼,半晌,她突然开口,道:“沉鱼,你随我来。”

众人一愣,都有些不知所措,姜亦风更是怔了怔,劝道:“趁着两位殿下在,倒不如让他们热闹热闹。”

傅婠没说话,只站起身来,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沉鱼会意,便道:“你们先玩着,许是阿娘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我待会便回来。”

言罢,她便跟在傅婠身后,款款走了出去。

*

傅婠与沉鱼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消失在回廊尽头,傅婠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头来,目光凝在沉鱼的手腕上,道:“那镯子是哪里来的?”

沉鱼垂着眸,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拉下来些,遮住了镯子的轮廓,道:“是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傅婠没说话,只抬眸望着远处,道:“我知道是谁给你的。在皇城寺时,你不戴任何首饰,却唯独戴着它,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沉鱼抿了抿唇,默认了这一切。

傅婠叹了口气,道:“可是沉鱼,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死了啊。难不成,你就这样一辈子不议亲吗?”

沉鱼眼眸微暗,道:“阿娘,我已议过亲了。”

傅婠摇摇头,道:“逝者已矣,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娘,你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也不知道一个人走下去有多难。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自苦,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辈子毁在这里,你明白吗?”

沉鱼平静的望着她,道:“阿娘,我不苦。这一辈子我有过他,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永远不能回来,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又如何?”沉鱼苦笑一声,道:“阿娘,两个人相守,原也不在乎长短的。”

傅婠被她说的语塞,只无奈的看着她,半晌,她终于开口道:“你回来之前,母后和皇兄已与我提过你的亲事了,我想着此事须得问过你的意思,便没有答允他们。可若是你仍旧如此固执,便别怪我为你做主了!”

她言罢,也不等沉鱼回答,便起身离开了。

沉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觉握紧了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仿佛有温度似的,让她觉得安心。

“傅恒之……”她低声呢喃道:“这一辈子,我大约都见不到你了吧?若是你在长安该多好啊!若是你在……就没有人敢逼迫我议亲了吧?”

她的眼圈不觉微红,泪水一点点的溢出来,又一点点的被她的眼睛吞没掉。

三年了,所有人都还在,怎么就独独少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