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 便听得合欢在门外道:“太后,陛下传二娘子觐见。”

“只沉鱼一人?”傅婠眉头骤然皱起。

合欢犹豫片刻,道:“是。”

傅婠看向薄太后, 道:“母后,这……”

薄太后沉声道:“阖该有次一遭的,恒之毕竟是他儿子,他若问都不问,也太凉薄了。你不必担心,陛下心疼沉鱼, 不会为难她的。”

“可毕竟……”傅婠没说出口, 只道:“求母后恩准,我陪沉鱼同去。”

薄太后还未开口,沉鱼便道:“阿娘, 我自己去。”

薄太后微微颔首, 道:“哀家也觉得沉鱼一人去最好。”

她说着,起身将沉鱼扶起来,低声嘱咐道:“你记着, 无论陛下如何问你,那具死尸就是恒之。明白吗?”

沉鱼郑重道:“沉鱼明白。”

*

夜已深了, 兴庆宫却是灯火通明。

长荣引着沉鱼快步向前走着, 虽提着灯笼,却不过是做个样子。如今, 整个兴庆宫都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却肃穆安静得不成样子, 除了沉鱼脚下的声音, 便只有隐隐的风声。

长荣在大殿前站定, 低声道:“二娘子, 奴才只能送您到这里了。陛下听闻此事,很是悲恸。如今,王美人正陪着他呢。”

沉鱼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多谢公公。”

她说着,便推开殿门,款款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地上凌乱一片,皇帝正歪在案几旁,头发披散着,死气沉沉的盯着沉鱼的脸。

他面上是再真实不过的悲戚之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像是最疼爱儿子的父亲一般,憔悴心痛得无法自已。

“沉鱼,你可知,恒之是朕最疼爱的儿子啊!”他颤抖着道。

沉鱼赶忙跪下,道:“舅父,若非沉鱼贪玩,便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今日之事,沉鱼罪无可恕,还请舅父降罪!”

皇帝含泪道:“朕今日刚失去了皇后,如今又……朕对不起皇后啊!”

他说着,一步步走向沉鱼,在她面前瘫坐下来,道:“恒之他……怎么就死在了火里呢?”

沉鱼几乎要相信他的真心实意的想知道自己儿子的一切消息,可望着他那悲伤之中藏着阴鸷的眼眸,她想说的所有东西便都化作了再华丽无比的谎言。

她哭着道:“舅父,他是为了救我啊!他是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啊!”

皇帝呜咽起来,仰天道:“苍天啊!若是朕有什么不仁之处,大可惩罚朕,又为何要伤害朕的孩儿!”

王美人赶忙走过来,将皇帝扶起来,温言道:“陛下,此事已矣,还请您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皇帝摆手道:“朕要这身子有何用?”

王美人道:“您这样说,该让二娘子如何自处啊!”

皇帝这才清醒了几分,道:“沉鱼,舅父不是怪你……”

沉鱼道:“沉鱼明白,舅父只是痛心。痛心疾首。其实沉鱼与舅父的心也是一样的……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

王美人忙道:“二娘子说的哪里话?陛下心疼太子殿下,更是心疼你啊!此事原不怪你,只是命数使然罢了。”

沉鱼知道,她是在笼络自己,可看着她那副虚伪的嘴脸,自己只觉得恶心。

沉鱼凛然叩首,道:“无论舅父是否怪沉鱼,沉鱼都不能原谅自己!自明日起,沉鱼会随外祖母去皇城思过静修,三年不归长安!”

皇帝一愣,王美人更是揪心,道:“你实心眼的孩子,这又是何苦呢?”

沉鱼道:“沉鱼心意已决,还请舅父恩准!”

这一次,她要远离是非,再也不会被王美人和傅言之利用了!

果然,皇帝还未说什么,王美人便已开口劝道:“你有这个心很好,只是在宫中静修也够了。”

沉鱼冷声道:“王娘娘说得轻巧,傅恒之不仅是舅父的儿子、沉鱼的表哥,更是大汉的太子。沉鱼为太子祈福,不敢不诚心,又岂是做给旁人看的?”

王美人骤然一惊,她倒未曾想到,沉鱼会想到这些。

果然,皇帝脸色阴沉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瞥过王美人的脸,直冲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王美人赶忙跪下请罪,道:“臣妾只是心疼二娘子,绝无半点对太子殿下不敬之意!”

皇帝沉声道:“你今日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王美人惶恐道:“臣妾告退!”

她说着,赶忙埋着头,急急退了出去。

见王美人出去,皇帝才将沉鱼扶起来,道:“好孩子,今日之事委屈你了,是舅父错怪你了。”

沉鱼含泪道:“傅恒之死得凄惨,沉鱼心里不安。若不去寺庙中住着,只怕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皇帝重重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既有这个心,朕也不拦你,去吧。”

沉鱼低头道:“多谢舅父成全!”

*

翌日一早,云便沉沉的压下来,笼罩着整个长安,像是要把这城市压垮似的。直到晌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大场雪,天色才渐渐亮起来。到了午时沉鱼他们动身的时候,天空便如洗练过一般,干净澄澈,煞是好看。

虽是太后出行,可因着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陛下和薄太后便都有意要低调行事,因此,随行的马车并不多,也算是轻车简从了。

薄太后和皇帝说着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朝着不远处的沉鱼、傅维昭和傅行之道:“沉鱼,时辰差不多了。”

沉鱼点点头,道:“这便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薄太后这边走过来,傅维昭陪在她身边,傅行之倒是与她们隔着些距离,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他平素便不喜欢往皇帝身边凑,如今虽不得已要见到,也要尽量避开些。

皇帝瞧着他的样子只觉得碍眼,便索性不去看他,只看向沉鱼和傅维昭,道:“你们姊妹感情好,本该容你们多叙叙话的,可今日大雪,若是再不动身,只怕大雪要封了路呢。”

沉鱼笑笑,道:“皇城寺不远,维昭若是想见我,随时都能来的。只盼着舅父别拘着她。”

皇帝笑着道:“这是好事,维昭何时想出宫去见沉鱼,只管来找朕,朕命人送你去。”

傅维昭道:“那便多谢父皇了。”

她神情有些淡漠,因着卫家的事,她对于她的父皇和那所谓的皇权,几乎是深恶痛绝了。还好她往日便不是十分热络的样子,因此皇帝并未起疑心。

薄太后道:“这一去只怕没个两三载,哀家和沉鱼是不会回来的。陛下也不必担心哀家,只管将朝堂之事处理好,便是为哀家尽孝了。”

皇帝道了声“是”,又道:“请母后一定保重身子,沉鱼是个妥帖孩子,有她陪着母后,朕很放心。”

薄太后点点头,便转身上了马车。

沉鱼没有跟上去,只看向皇帝,重重的跪了下去,道:“舅父,沉鱼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只是沉鱼辗转反侧,有件事想请舅父务必答允,否则,沉鱼实在不能安心。”

傅维昭见状,也跪了下去,道:“求父皇成全沉鱼的心意。”

皇帝心底愧疚,见沉鱼如此,便越发的心疼起来,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一定答应你。”

沉鱼道:“舅父,卫家幼子卫不疑年岁尚小,要他入宫为奴,实在太过残忍。沉鱼此去,就是要为大汉祈福,为舅父祈福,还请舅父看在佛祖的面子上,饶他受此刑罚!”

皇帝眉心微动,道:“沉鱼,旁的事也就罢了,只是卫家的事朕自有考量,你还是不要过问了。”

沉鱼据理力争道:“舅父思量的是法,沉鱼思量的却是情。无论卫伉如何,卫家军守护大汉边境十数年,确是有功。如今卫家军失了统领,就算舅父另派一人,只怕也难以服众,倒不如留着卫不疑,给他们一个念想。”

皇帝冷声道:“朕已派了苏建将军统摄卫家军,他从前就是卫伉的副将,在军中颇有威望,你放心便是。更何况,所谓卫家军也不过是大汉的兵卒,不是他卫家的兵卒,朕已和苏建说过,卫家军,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

“父皇难道真的舍得毁掉卫家军?父皇是想让天下百姓寒心吗!”傅维昭忍不住道。

“放肆!”皇帝怒道,“你敢忤逆朕!”

沉鱼赶忙道:“舅父息怒,维昭也关心舅父,这才口不择言。”

她扬起头来,道:“维昭的意思是卫不疑不过是个孩童,心智不全,若是留他在宫中做个侍卫,位卑而责重,也足够应付卫家军了。一来,因着有他在,卫家军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妄动,等过上十年,这些兵卒调换,也就没人记得卫伉了。二来,舅父留他在身边,也好向卫家军显示舅父的宽和,他们才能安心为舅父做事,不必担忧卫伉之事会连累到他们。”

皇帝听她说得有理有节,也不觉心动,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是,让他做谁的侍卫呢?这宫中,谁敢用他?”

“儿臣敢。”傅维昭抬起头来,眸光锋利如刀。

“那他便给你用吧。”皇帝浑不在意道。

*

心事已了,沉鱼起身上了马车。

陈嬷嬷走过来,道:“二娘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娘子要带的宫女和婆子们都已上了车了。”

她说着,冲着沉鱼微微点了点头。

沉鱼道:“有劳嬷嬷了。”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踏着雪离开了。

不远处的宫墙上,傅言之和周姒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驻目而立,周姒见他只盯着那马车的队伍,不觉开口道:“二殿下不是说,带我来这里看雪景吗?”

傅言之薄唇微抿,道:“不好看吗?”

周姒浅笑着摇摇头,道:“白茫茫的一片,没什么好看的。殿下若想赏雪,我倒知道几个地方,都比这里雅致有趣些。”

傅言之怔忪的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最后,视线里只剩下一队斑驳的影子,连是人是马都看不真切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走罢。”

周姒的心有些沉,面上却装作轻松的模样,道:“好啊。”

她最后看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眼眸缓缓的垂了下去。

*

两人一路走下石阶,皆是无话。

周姒有些沉不住气,道:“二殿下,陈夫人又上门提过亲事了。”

傅言之“嗯”了一声,脚下却不停,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似的。

“祖父如今虽反对着,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殿下,我真是害怕。”周姒眼圈红红的,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像是盈着秋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破碎的蝶翅,让人只瞧着便觉心痛。

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道:“殿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傅言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他却只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扶她站起身来,道:“姒儿,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曾把沉鱼当作敌人吗?”

“什么?”

“若她侵犯了你的利益,你会动手伤害她吗?”

傅言之眼眸冰冷,直直的审视着她,让她无从躲避。

周姒颤抖着道:“在殿下心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剖析她一切的刀。

“也许我会做一些事,”她分辩道:“可不是针对姜沉鱼,我只是自保……”

傅言之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那婚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周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殿下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陈澍吗?”

傅言之神色一凛,与她避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道:“我是庶子,若想走到那一步,便不得不借助外力,你明白吗?”

周姒顺从的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帮不了殿下什么,更不敢拦着殿下去实现宏图大志。无论这亲事是否议定,我都会为殿下守着身子,我不敢求什么名分,只求殿下不要忘记我,等殿下大展宏图那日,能把我留在身边侍奉。”

傅言之浅浅道:“会的。”

他口中答着这话,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会浮现出一场凄厉至极的大火,还有沉鱼憔悴而绝望的眼睛。

那眼神看得他心头一紧,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攥起来似的,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他不自觉的捂住胸口,用手指捏住眉心,想让自己好受些。

“殿下,你怎么了?”周姒赶忙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

傅言之却下意识的推开了她。

周姒一愣,手便僵在了原地。

傅言之却未曾察觉到周姒的不安,他只是固执的想着脑海中沉鱼的神情,她竟会那样痛苦的看着自己吗?

不……她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他大约是疯魔了,才会相信她会有那样的眼神。

可那梦中的一切,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是那样真实。

也许,那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了。

周姒在一旁瞧着,心底早已凉了几分。她强忍着心底的不安,款款走到他身侧,道:“殿下?”

傅言之回过神来,道:“我无事,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那梦里人……是姜二娘子吗?”

“自然不是。”傅言之忙不迭的否认,道:“怎么会这么问?”

周姒苦笑道:“这些日子殿下总是心不在焉的,也只有看见姜二娘子时,才会有些表情。”

傅言之听着,面上一冷,连眼眸都带了三分阴鸷。

周姒赶忙道:“是我失言了。其实殿下如此想也无可厚非,大约只有姜二娘子能让殿下得偿所愿。”

傅言之眸中的寒意更深,他脚下一顿,转头看向她,冷声道:“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办到。还有,以后不许提她。”

“是。”周姒应着,急急跟上了他的脚步。

*

“掌柜的,此地距离长安已有数百里,按照这个脚程,估计还有半个月便能到玉门关了。”

“知道了。”沈娘子说着,瞧了瞧身后的马车,道:“到前面的茶肆就歇歇罢,大家伙也累了。”

“好嘞!”伙计答应着,赶忙下去吩咐了。

沈娘子将头巾拉上去些,遮住了头顶的太阳,朝着身后马车里道:“人还没醒吗?”

马车里的侍女笑着掀开马车的帘子,道:“娘子,他醒了!”

“醒了?”沈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马车里极宽敞,到处都铺着厚实软和的皮子,又生了炭火,里面丢了些果壳,便氤氲出淡淡的果子香气。

侍女赶忙让出位置,让沈娘子坐到躺在马车里的男子身边,道:“娘子真是有眼光,这样好看的公子,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

沈娘子笑着道:“你跟着我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不只是你,连我都没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

那男子躺在榻上,听着她们调笑自己,只觉怒火中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他全身都疼得厉害,像是刀割似的,实在使不出半点力气。

沈娘子见状,忙扶了他起身,道:“你别急,我听那小娘子说了,你这药效力虽大,却也后劲十足,且得养些日子呢。”

“是你?”喉头滚动,便针扎似的疼。

“你认出我了?”沈娘子大喜,道:“那日一别,我还当你不记得我了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

沈娘子笑笑,道:“有人把你抵给我了呗,她可说了,我救了你的命,你便是我的了。”

“谁?”傅恒之艰难道:“谁把我抵给你了?”

沈娘子笑而不语,她将食指抵在他唇上,道:“这是秘密,我答应了不说的。”

她说完,便看向侍女,道:“照顾好傅公子。”

“诺。”侍女应道。

沈娘子满意的点点头,便转身出了马车。

傅恒之只得看向那侍女,道:“这是哪里?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侍女笑吟吟的服侍他躺下,道:“去西域。公子别急,还有十天半个月也就到了,有沈娘子在,公子不会受苦的。”

西域……

傅恒之心头一跳,道:“那长安呢?”

侍女道:“这里离长安可远,公子若要回去,便等身子好了再说罢。”

“不行!”傅恒之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他要回去,他若是走了,他母后该当如何?沉鱼又该当如何?他不放心……

可他还没起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昏睡过去了。

*

等到傅恒之再次恢复意识,便已是三日之后了。

沈娘子坐在他面前,气定神闲的捣着罐子里的茶叶,道:“我是学不来你们长安女子那般的烹茶手法了,这是西域人爱喝的茶,你尝尝?”

傅恒之坐在她面前,面容清俊,神色却冷得如同霜雪,道:“不必了。等明日一早我便启程,这些日子诸多搅扰,多谢了。”

沈娘子闻言一愣,转而一笑,道:“公子打算去哪儿?”

“回长安。”他淡淡道。

“长安?”沈娘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道:“长安可还有公子惦念的人?若是没有,也不必回去了。”

“自然。”傅恒之不愿多言。

沈娘子没劝他,只悠然将罐子里的碎茶拨在茶盏中,又烹了热水,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只茶盏吃了起来,道:“我听闻长安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皇后崩了、太子薨逝,乱得很呢。”

傅恒之眼眸微动,将茶盏缓缓端起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到底是洒了些出来。

他浅浅抿了一口,还未抬头,眼底却早已是猩红一片。

沈娘子察觉到他的情绪,只低叹一声,道:“听说太后去了皇城寺祈福,想来便是为了这个罢。”

许久,傅恒之才终于收敛了情绪,开口道:“娘子可有沉鱼的消息?”

“谁?”沈娘子恍然道:“哦,就是那日随你一起来的小娘子罢。”

傅恒之道:“是”。

沈娘子笑着道:“她生得美貌,又出身不俗,自然不会难过的,你又何必担心她?”

她说着,凑到他身前,莞尔道:“她当真是你妹妹吗?”

傅恒之没说话。

沈娘子笑笑,识趣的退回了位置上,道:“你不说便罢,我也不多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想你自己的处境,若你当真回了长安,能见到她吗?就算见到了,又能给她什么好处?只怕会拖累她罢?”

“她这个年纪,也该议亲了吧?若是你回去了,你要她如何自处呢?你且细想想罢。”沈娘子说完,便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道:“慢用”。

言罢,她便走了出去。

傅恒之坐在原地,眼眸一寸寸的冷下去,只听“砰”的一声,他竟将手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