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落山,乌压压的天沉下来,便是空气都凝上了几分冰凌。

鼻腔全是属于暗夜的芬芳气息,站在土墙在月光下的投影中,霍溦跟越珵静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身上的衣料被露水侵湿,时间一点一滴地划过。在夜色最为深沉的时候,土墙边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下意识地放轻呼吸,霍溦听着声音,脑中绘着他们的动作。

布料间的摩擦,是他们在走动。肉体间的碰撞,是他们在互相帮助。土墙上受力不成而摔下来的泥块间滚动声,是他们在爬墙。

一切的声音,都在夜色中,被十倍百倍般地放大。

“轻点,小心被人发现了。”

“去你的,不用你说,我知道。又不是第一回了,何必这么紧张?”

“哎,听说给他们送东西的是个大户,咱们要是得罪了他们,回头大户来给他们报仇咋整?”

“不想去,现在就滚回去。回头得了东西,你别舔着脸,来分就行。”

成功越过土墙,将他们的信心放大,披上夜色为他们造就的伪装,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而这一切,挨在墙根的霍溦跟越珵,都悉数收入耳中。

会在越家刚搬来两天,就胆大包天走邪门,从他们的话跟熟练程度上猜,他们定不是第一回。望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的影子,霍溦捏紧手中匕首。

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越珵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轻拍几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霍溦没少干,可像这么直接参与进来的,她还是第一回。

瞧越珵还有心情安慰自己,霍溦朝那些人蹑手蹑脚的方向昂头,让他不要分心。

“放心,有我在,绝对让他们终身难忘。”

潮湿的温热气体,暖了暖在夜风中冻得僵硬的耳朵。错过点身子,不自在地揉揉发痒的耳尖,霍溦点头,扯着越珵袖子,跟在他们身后。

“砰咚——”不知谁踢到了路边柴火,院子里各怀鬼胎的人霎时间都提起了心。

做贼心虚的人,在这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趴到地上。

直到看见卧房处依旧毫无动静,他们才继续缩着脖子看向屋子的方向,蹑手蹑脚地往厨房的方向跑。

越珵今日从军营回来后,霍溦就将今日的所见所感以及猜测尽数告诉他。

这些笨贼自以为自己是天衣无缝,殊不知霍溦跟越珵早做足了准备等着请君入瓮。

终于来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厨房,似乎都已经闻到那股属于食物的特殊香气。

全心全意地寻找着他们这次的目标,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最后一个人进门后,一只手趁着他们都没防备的时候,悄悄将木门从外面合上。

所有心思都在即将得到的食物上,这货贼是在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何老大,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踢到木头那个笨贼,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事来,全程都提心吊胆,环顾了好几圈四周,他到底还是磨磨蹭蹭的,挪移到提起这个建议的何老大身边。

没找到东西,正是火气大的时候,被这畏畏缩缩的人挡住路,何老大把他猛地一推,“感觉什么感觉,你以为这是自家院子啊!既然害怕,还不赶紧找。”

其余二人,心里也觉得这回特别的玄乎,想退缩,又拉不下脸来跟何老大说。毕竟,是他们求着何老大带他们来的。

如今听何老大这么一骂,他们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埋头苦找。

俗话说,杯弓蛇影。心里面产生的那点阴影,只要弄不清楚,迟早能自己吓死自己。

挺着发毛的背,除何老大外,剩下的三个人,都或多或少的生出了点退意。

“他妈的,怎么什么都没有?”一家老小都等着,他今天带回去的东西下锅,想起饿得下不了床的爹娘,一无所获的何老大,低咒道。

没找到东西,被这气氛吓到腿软的三个人心里滋味难辨,“今天第一回来,要不权当踩点。等咱们明日,准备充分了,再来。”

昏暗难分的场景中,有一个人借着黑暗,将他心里的打算给说了出来。虽然可惜自己这大半夜白折腾了,还是有人附和了这个提议。

手在灶台上猛拍,何老大恶向胆边生,既然都已经翻进来了,让他两手空空的离开,怎能甘心。

倒不如,干一场大的。反正只要他以后不露头,他们这刚搬进来的,谁能找到他。

似野兽般粗喘了几口气,何老大很快做出选择,“走,咱们去别的屋子看看。”

“何老大,何老大,我叫你老大,行不行。”大着胆子来偷东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听到何老大要继续,腿软的三个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这样去别的屋子实在是太危险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就在这里,走不了的,咱们回去再打算打算再来,成不?”

白日是亲眼见越家收了多少的食物,被肚子里已经消化干净的肠胃操控着,何老大没理会这三个胆小鬼,抬腿就要往外走。

现在的羌县人家中,厨房乃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他们进来时,门窗跟他们家里一样是锁着的。门上的锁,是被何老大给撬开的。

走到门前,握住上面满是旧迹的门栓,何老大这时才发现不对劲。

捏住两侧,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有将裂开一条小缝的门给拉开。

不信邪地用力晃着木门,何老大没有听见门轴晃动的声音。

手里冒出冷汗,回头确认三个同伙还缩在那里,咬紧牙关,他颤着手将手伸到门缝处,外面的冷风将手中汗液带去。

打了个寒颤,电光火石间,何老大心里一突。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他以前去过的人家,哪有一家是这么顺利的。

从翻墙,到进屋,就算是路上碰到了东西,都没有出现异变。今晚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顺了。

顺利的,好像这里没人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