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发干,手指在门缝中不停钻着,何老大真心希望自己刚才没拉开的门,只是不小心勾住哪里。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将整只手伸出去,左右摸索时,一个热烘烘却又冷飕飕的东西,突然将他整只手含住了。

非是如此,在他手上没有被这东西含住的地方。阵阵阴风携着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在他**的皮肤上,不断打转。

满脑子都是山精鬼怪,何老大两股战战,开门时的满腔壮志,在这冲击下,一下子化作云烟。

将扶着门框的另一只手,死死塞在牙间,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就算大字不识,这么多年的市井生活,也让何老大明白。

就算他们这样的贱民全都死了,高坐在衙门里官老爷手中的大姜律法,也不会产生任何改变。

入室盗窃,且盗的还是食物这样珍贵的东西。一旦被人发现,他们面临的绝对是比现在还要艰难的处境。

心里犯上一丝悔意,他是真后悔今晚来这诡异屋子了。

内心的恐惧,转换成口中的撕咬力气,嘴里满是血腥气,他吓得快尿了,可他的手,还是被那不知名的恶魔死死拽住,怎么也拉不回来。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抱成一团的另外三人,终于发现何老大的不对劲。

不敢松开身边的人,他们三个扭曲着,跟蚯蚓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何老大所在的方向挪动。

里面四个人对着何老大被卡在门缝里的手,无计可施。

门外的霍溦跟越珵,也停下他们手里动作。

别看何老大吓成这样,他们其实在外面,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里面那伙笨贼做贼心虚,一点风吹草动都如临深渊。

何老大拉不开的门,早被越珵用石头跟木头撑住。

生锈的门轴被霍溦用油润过,在何老大拉的时候,越珵在外面稳住门。外力跟内力一起作用,本就神思不属的何老大当然没有发现异常。

他觉得手被含住的东西,是被冷风吹过的丝绸,跟包着汤婆子的皮毛。东西是小,可何老大从来没有接触过丝绸,在那样的情况下,自然也分辨不出来。

阵阵阴风就更好解释了,是霍溦团扇的功劳。那难以言述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井水。

这些东西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将何老大吓成这样,能发挥现在这样大的用处,无外乎是人心作祟。

松开何老大的手,在他们四人瑟瑟发抖时。霍溦点燃了一只蜡烛,将它放在青色布料的罩子里,推到门的那条细缝间。

在夜风吹动下,摇曳的火光,在青色罩子下,发出了诡异的光。

这骤然出现的光,同样吸引了里面那些笨贼的注意。叠成一团,他们根本不敢睁眼。而胆最小的那个,吓得只想大喊,却在出声前,被人堵住了嘴。

“你疯了?咱们现在可不是在自己家。你喊出来,万一惊动了人,咱们都要跟你一起死!”

“你看见没?那是鬼火啊!是鬼火!我就说,这荒废了这么久的屋子,怎么就突然有人住了。食物这么重要,还有人给他们送。他们肯定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惊慌的语气在环境的加持下,发挥到了极致,没有人再发声。但他口中的内容,却不知不觉地深入人心。

四个大男人谁也不敢抬头,他们背对着发出诡异光芒的地方。却又在紧闭的窗户边,发现了同样的光。

屋内的人被吓得胡言乱语,被他们称作鬼的霍溦跟越珵,将最后一个蜡烛摆到它该在的地方。要按霍溦说,肯定是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的。

只是这教训可大可小,小了会让人觉得他们可欺。但大了,难免会入了李涛的眼。

今晚的主意,还是越夫人出的。

世人敬鬼神,以鬼神之说,吓退他们,再以众口铄金,吓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瑟瑟发抖一整夜,等到天蒙蒙亮时,这四个笨贼才终于发现门开了。

不敢想今夜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他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越家。对今夜的经历,讳莫如深。

越家因此,在众人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在传闻中,有人说他们是修炼多年的鬼魂;有人说,他们是深山里跑出的精怪;还有人说,他们是活了很多年的不死人……

而这一切传闻,在越家人神秘消失后,又更蒙上了一层奇异色彩。

“真是笑死人了,你听见他们最后说的了吗?”霍溦本觉得越夫人主意有点轻,但看到这些人吓得满嘴神佛地离开,心里倒痛快起来。

接连两夜没睡好,又忙了一晚上,越珵揉了揉发木的太阳。难得看到霍溦这么高兴,也笑了起来。

“那些人呐,就是欺软怕硬,我倒要看看,经过这一夜,还有人敢来吗?”在羌县见到的一切都令人憋屈,锤了锤发酸的背,霍溦道。

突然想起这宅子不是自己的,霍溦又问,“你说说,要是那位李大人,知道他借给我们的宅子,被咱们弄出这种名声,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眼中寒光一闪,越珵想起来,他们今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这位李大人所赐。

哼笑一声,他答道,“既然他送了咱们这么一大份礼,礼尚往来,我也得帮他,在燕王面前好好美言美言。毕竟,我可是很懂礼节的。”

越珵临行前,燕王要越珵经常对他回禀羌县之事。

刚好要将羌县军营的事禀上去,那这位李大人的做法,越珵可要好好地跟燕王这位贤兄说说。

毕竟人是他派的,没道理,这挖的坑,让越珵独自来承担。

“我教你一招,你记得说的时候,一定要将自己说得可怜一点。像燕王那样自满的人,要是语气强硬,他反而心里会产生逆反。但你要是说的,自己可怜,他倒会心里自得。说不定,会有些奇用。”

一直注意着,在越珵面前保持形象,是对上他的眼,霍溦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内心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