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要利用越珵摆平羌县之事,沅南官场的这些风云,自是全无保留地告知越珵。
沅南虽是小郡,可糟心事却半点不少。当越珵将燕王所说悉数告知霍溦后,云边早镶上金边。
盏中泡得软烂的茶叶,在唇齿相击中,碾成细碎,又泛上苦意。
苦意自喉间滑落,刺得发胀额角,涌上几分清醒。
趴在桌上,霍溦手下无意识地划着,那些在脑中不断挤压变形的字符。
茶叶的苦涩,只解一时困意。神思困顿,霍溦手下动作越来越慢,明明还念着要对越珵说心中的想法,却在下一刻,还是没挡过周公所引,霎时陷入黑甜梦乡。
不停歇地说了一夜,壶中这点茶水全灌到越珵一人腹中。冷水带来清醒,洗漱回来后,他见着的便是好一幅美人深睡图。
霍溦皮肤白皙,又作息正常。因此,彻夜未眠在她眼下绘成的阴影,就分外明显。
她趴着的姿势很别扭,也不知梦到什么,睡得连红唇都闪开一条缝。
从寒水中拿出的手,泛着凉意,不忍扰她好眠,越珵将双手捂热,才小心翼翼秉着气,将霍溦移到**。
而身子才刚沾上柔软被褥,霍溦就自觉地将自己塞到被中。
瞧着她将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越珵欲替她抹平,顶上随着呼吸而不断颤动的头发,却在伸手时,畏缩选择了放弃。
坐在床边,越珵盯着霍溦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娇软的脸。将泛上痒意的手硬压在身侧,他犹豫了很久,才从怀中掏出那个如同梦魇般缠住自己的东西。
胡乱缠成一团的红线中,有一道绿若隐若现。虚握着手,越珵是想过,不让这东西出现在霍溦眼前的。
可终究还是没拗得过自己的心,他不是想替那个大理寺的人传信,而是担心自己会误了霍溦的事。
狠下心把东西放到霍溦枕边,越珵赶不及的离开。恐慢上一刻,就会动摇他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决心。
这一觉,霍溦直睡到日上三竿。若非外间异响,她还能继续跟周公下棋。
“对……对不起……奴婢……真……真不是有意的。”吵醒霍溦的是瓷器落地的脆裂声,跟这道断断续续的女声。
粘腻甜汤将越珵的衣服染上新的味道,皱着眉将护在手下的荷包拿出,检查过上面没沾上半点污渍,越珵才松下气来。
这是他歪缠许久,才从霍溦针线篓里要出来的荷包,素来珍之重之,却没想到会在今日,差点遭受脏污。
“越……越公子,你的手?”
地上撒成一滩的甜汤,在落地时溅起大片水花。越珵撒了满身,端着甜汤的玲珑也同样没幸免遇难。
来不及为自己身上挑了良久才选出最衬自己的裙子,而伤心,望见越珵手上水泡,玲珑越过这一滩,就要握住越珵受伤的手。
荷包塞入怀中,手上细密如针扎得疼痛,让越珵稍回过神智。脚下一转,让过往他身上趴来的玲珑,他半点不怜香惜玉地朝外走。
地上甜汤本就滑腻,玲珑又提着裙子斜着身子,竭力表达出自己柔媚的一面,玲珑没想到,越珵这一让,会让自己身子彻底失衡。
在踩上那被炖得软烂不堪的红枣时,玲珑就已伸手求救。
面前男子毫不留情地离开,让伸手想够他的玲珑,指尖勾上案边滚茶。眼睁睁看着自己是如何摔到地上来的,痛觉还没生效,沸滚茶水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被外面吵得躺不下去,简单挽起头发,霍溦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啊——,我的脸,我的脸。”
面上皮肤本就娇嫩,更何况还有眼睛之类的精密器官。虚着手不敢触碰火辣辣的皮肤,玲珑恍似地下恶鬼般哀嚎出声。
“阿姐?”将手浸在清娘端来的冷水中,越珵瞥了一眼那哀嚎不停的人,“是她把你吵醒了吗?”
面上疼痛将玲珑那些争强好胜的心都灭了,慌不择路地推开越珵,她就着越珵凉手的水,细细用帕子敷着脸。
越珵手上泛起水泡,可玲珑的面上却比越珵的手还要可怖。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着燕太妃的旗号来给越珵献殷勤。
不管她使着什么花招,对玲珑的态度,越珵至始至终都很明显。能跟霍溦黏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分开。不能跟霍溦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绝不会有第二个表情。
可这玲珑就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就是锲而不舍的送。
“她是不是有病啊!”被越夫人打小教育着不能对女人动粗,越珵这是第一次按耐不住地骂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香饽饽,她才想往你身上贴。”捧着越珵的手,霍溦往上面吹着凉气。
玲珑突然改变目标的事,在燕王府早不是个秘密了。霍溦也身边不乏说闲话的,但越珵的态度,是她不将玲珑这些小把戏放在心上的制胜之宝。
烫伤药在越珵手上抹开,望着那细细密密冒出来的水泡,霍溦怨道,“是不是傻,看见东西了,不会躲吗?这才停了药,是不是身上不带点药味,你就心痒?”
在燕王府休整这么久,估摸着燕王的忍耐底线,老大夫处得来紊乱脉象的药,已经停了。但这才停了几天,手又被烫成这副样子。
挠了挠头,没好意思跟霍溦说自己是为什么受伤的,面对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越珵只能憨笑以对。
“笑,还笑。等手上都是泡,我看你还笑不笑?”
点了点越珵的胳膊,霍溦心里对玲珑这不长眼色的拼命攀附,终于有了点不耐烦的意思。
许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玲珑开始奉命勾搭越珵的时候,还被人强迫才肯来。可现在,她往越家院子跑的,早是轻车熟路。
若没有今天这一出,霍溦是将玲珑这稚嫩手段,当作消遣戏看的。如今越珵因此受伤了,她自然又另当别论起来。
看着被清娘抖着手上药的玲珑,眸光一闪,霍溦心中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