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脸上难道有什么脏东西吗?”

被霍溦弄得浑身不自在,破罐子破摔地将书放下,越珵满怀不解地摸着自己的脸。

摇了摇头,霍溦又回到方才的撑脸动作。

说实话,第一印象的作用实在是太厉害了。

第一次见越珵时的样子在霍溦脑中根深蒂固,一直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孩儿。直到偷听那对话,她才发现越珵居然已经是个,可以被人用女色拉拢的男子了。

霍溦将第一次见到的越珵跟现在的他进行着比较,她只是单纯的研究,目光别无绮念。

可爱慕之人的注视,对情窦初开的越珵来说,就像是炙肉的炭、取暖的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足以将他烤熟的高温。

弄不明白霍溦是做什么,越珵干脆将身子往前一撑,把自己的脸彻底放在她的眼前。

面前的脸突然放大好几倍,鼻息相互交融,这一拉近,霍溦连越珵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这一动,霍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冒犯之处。轻咳一声,她倒仰着身子,将二人距离再度拉开。

而她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异常行为进行解释,紧闭房门便被人叩响。叩门之人的声音,对霍溦来说也很耳熟。毕竟,她才刚偷听过人家的哭声。

不想跟玲珑碰面,将手束在唇边,朝越珵做了噤声的手势。直到自己藏好,霍溦才让越珵开门。

对霍溦打进门来这番动作迷惑不已,越珵想要问个究竟,但门外敲门声却不肯给他机会。

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眼,听见门响,玲珑才勉强露出个笑音。

她很清楚自己的靠山是谁,没燕太妃在她身后支持。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水中幻影,今日可以有她玲珑给琳琅打对台,来日焉知不会有玲凤、玲玉的出现。

是将给越珵送茶当作一个任务完成,玲珑才能强逼自己出现在这里。

听见这年轻的声音,玲珑好奇地顺着月色袍角往上看。

她心中的越珵,应是个面目可憎的人。满脸横肉、口吐恶气才是他该有的样子,而非现在这翩翩公子样。

眼神不住地在越珵脸上打转,玲珑俏脸不经意飘红,一时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随便的上门。

“姑娘,有事?”

厌恶这样的目光,越珵只将门打开一条缝,并没有让这陌生女子进来。

手里的新茶盏,被手心热气熏得滚烫,玲珑不自然地放低声音,“奴婢玲珑,奉太妃娘娘之命,给公子送些茶水。”

自古霜女爱少年,先前叫唤得这么凶,可真遇见越珵,玲珑还是奈何不了自己的少女心肠。

自小长在军营,接触过最久的女子除家中女眷外,就是霍溦。似是半点没看出玲珑意思,“哦”了一声,越珵接过玲珑手中茶盏,就关门送客。

在不解风情的人面前,媚眼就是抛给瞎子看的。手中一空,直到眼前又是灰扑扑的门,玲珑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究竟做了什么。

来之前,玲珑已做好数十种拒绝越珵求爱的说辞。可现今眼前这一种,是她从未预想过的。

玲珑见过霍溦容貌,也知她颜色不凡。但她觉得这越家公子,好歹也是个大家出身。如何会是贪念红颜之人。

选霍溦这样的草包,绝对是无奈之举。而见到她这样腹有乾坤的女子,是定会败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心中骂了句“有眼无珠”,自恃自己燕王府第一丫鬟的身份,玲珑在门前站了许久,倒还是没有再叩响面前房门。

玲珑在外的内心交战,无人可知。可屋内,霍溦也被越珵这一反应给惊住了。

毕竟,前世于女色不行的林澜,都拒绝不了邻家姑娘的示好。

而成帝,因他手中权柄,更是有无数宫女、女史们,用层出不穷的花招往他身上扑着。就算身边已有无数貌美宫妃,他也推不开这样的美人恩。

习惯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像越珵这样直接拒之门外的做法,霍溦简直是大开眼界。

“阿姐,你不舒服吗?”将玲珑送来的茶盏撂在一旁,越珵一边擦手,一边问

从屏风后,坐回椅子,霍溦摇头问道:“人家好歹也是送东西来的,怎么不让人进来?”

手中动作微不可见的一停,越珵些许迷茫,“她送东西来,我收就行了,干嘛要让她进来啊?”

越珵的做法与说法都无懈可击,望着他略显迷茫的脸,霍溦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好了,不打搅你了,继续看书吧。”

本想看个热闹的霍溦走了,而她身后,一直重复擦手动作的越珵,也终于停顿下来了。

望着霍溦微微颤动的裙角,越珵将她先前在街上买来的小玩意儿捏在手心,才强压下喷薄的情绪。

褪下在霍溦面前纯情少年的样子,越珵眼神阴鸷。

他是没体会过男女情爱,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三位兄长跟嫂子的相处,他是亲眼见过的。

一个妙龄女子,端着盏茶水,打扮成那般模样来寻他。其中意味如何,越珵就是不能瞬间明了,联想到霍溦的异样,他也回过味儿来了。

越珵不明白,为什么霍溦能明知那人的意图如何,却半点不在意。明明他是她的夫婿,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在乎,跟外人一起分享他。

盯着那瓷白茶盏,越珵突然生出种想要毁灭的念头。

可手都扬到半空,他却还是因霍溦在外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拽下额上眉勒,摩挲着上面的云纹,越珵头上青筋暴起,连那漆黑的“罪”字,都好似活过来般张牙舞爪。

戴上她亲手制成的眉勒,他将自己伪装成霍溦想见到的那个英姿少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在鄞都城门被扣下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蠢笨如猪的越珵了。

如今的他心怀恶魔,却只能以虚伪装束,苟且留下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