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买西购地带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燕王妃琳琅似乎从清娘口中,知晓了霍溦喜好。暗中遣人,送了不少小玩意给她把玩。

而就跟打擂台似的,燕太妃身边的那个大丫鬟玲珑,不知怎么知道了,也差人送了不少东西给霍溦。

像是想压琳琅一头,她送的都是些金银首饰。

可能是觉得霍溦粗鄙,这些东西要么重得难以穿戴,要么就是丑得难以入眼。跟琳琅送来的相比,她送的那些东西,连个好看都蹭不上边,只能称得上是实打实的实诚。

燕王家眷们为越家人折腾着,而燕王那边也不罢休。

他常将越珵叫到前面书房,不是嘘寒问暖的关心,就是长吁短叹的感叹,真做得出副好兄长的样子来。

就连清娘这个万事不懂的小丫鬟,都跟霍溦说过,从未见燕王这般厚待于人过。

“烦死了?我都说了我不想。”

娇喝声后,茶盏滚落草地,坠地无声,唯有碧色茶水不舍地在草尖形成滴滴翠露,缓缓渗入地底。

得了琳琅这么多好东西,霍溦本想着该去谢恩,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眼睛长在头顶的玲珑。

从假山小缝望过去,玲珑气的像极了霍溦曾在御膳房中见过的河豚。

她身边原先端着茶水的小丫鬟,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只是安静地蹲在那里捡茶盏碎片。

小丫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可人啊,只要心气不顺起来,看什么都会觉得碍眼。

伸出脚,把小丫鬟的手往碎瓷片猛地一踩,见殷红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来,玲珑才觉得心里舒坦点。

她是舒坦了,可那小丫鬟却疼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将满是伤痕的手从玲珑鞋底抽出。

“哎哟,这越公子有什么不好的,怎么你这死丫头就转不过弯?”

霍溦没有听墙角的癖好,是在听见她们口中的那个“越”字,才临时起意决定继续听下去的。

打开管嬷嬷往脸上点的手,玲珑将扇子扇得呼呼作响。

“嬷嬷你就别哄我了。就算是这姓越的,是潘安再世又如何。脸上那么大个‘罪’字,光是看都恶心了。让我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还不如让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呼啦啦说这一通,玲珑面上的嫌弃不能作伪。

在别处,玲珑是被人捧着的大丫鬟,可管嬷嬷,就不惯她这臭毛病。抢过她手里的团扇,往地上一扔,又踩了几脚,管嬷嬷张口就骂。

“你个小蹄子,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我知道,你想着要当琳琅第二呢。可过了这么久,王爷给过你个眼风吗?嬷嬷劝你个好,这攀不上的高枝,就别硬攀,小心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管嬷嬷噎得脸红,玲珑外强中干地回道。

“我怎么就不能想了,论人才、样貌、品行,我哪点输给琳琅那贱丫头。我攀不上王爷,难道她就能攀上了吗?”

同时入府,同样在太妃身边伺候,同等的被王爷挑选。凭什么一个就可以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另一个就要配前途未卜的罪民。

玲珑就是不服,她觉得自己现在能架空琳琅,执掌府中中馈,以后就定能取而代之。

冷笑一声,管嬷嬷现在是彻底没好气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没娘娘的抬举,还不知道该死在什么地方呢?别跟我在这里横,巴上越家,是娘娘的令。有本事,就去娘娘面前哭,别他娘在这儿找我的晦气。”

平生最厌玲珑这样妖里妖气的小丫鬟,啐了一口痰,管嬷嬷走得毫不留情。

眼泪被管嬷嬷骂地留在半空,好久没被人这么下过脸了,伸着寸长指甲,玲珑一面呜咽,一面在小丫鬟身上见不得人的地方,留下青紫掐痕。

撞见这一处大戏,霍溦还真没注意,居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越珵。

路被挡住,霍溦干脆也不去找琳琅了。往回走的路上,她尽是在想这些时日发生在越珵身上的不对劲之处。

“不是说,要去找王妃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霍溦回去时,越珵正拿着书在看。

燕王先前是迫不及待地试探,可得到肯定回复的这些时日,他动作却又突然缓下来了。只一派神神秘秘的,让越珵别见外,尽管从他书房里面拿书看。

其实对于玲珑勾搭越珵这件事,霍溦心中是愤怒大过好奇的。

令她愤怒的,不是因玲珑的勾搭,而是玲珑口中方才那些诋毁越珵的话。

诚然越珵脸上有黥印,但又没人逼着她看,也没大大咧咧地露出来。尚且什么关系都无,她有什么资格,说那样的话。

且越珵额上眉勒,乃是霍溦特意加宽的。只要不是故意去掀,以越珵的在意程度,是绝不会轻易将黥印显露人前的。

不客气地坐到越珵对面,隔着个大书桌,霍溦撑着脸看着这个日日在燕王府汤水滋补下,仿佛一日一变的少年。

到底是年纪小,先前被那样的很晒,这些时日只是不怎么出门,脸上褐色就褪得半点不留痕。

孝期未过,越珵今日穿的是一身浅月色。

因是家中唯一男丁,即使尚未成年,他也已然将长发尽数竖起。在乌黑发间,唯有带着银色云纹的同色眉勒,在日光作用下闪烁着点点光亮。

眉勒之下,浓墨剑眉,紧紧攒着;晶莹眼珠,黑白分明;殷红薄唇,不动而笑。若忽略他充血到通红的耳朵,当真算得上是如玉君子。

霍溦研究的兴致勃勃,而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的越珵,明明手中是最爱的兵书,上面字块也是方方正正、排列整齐,可他却无端地觉得上头每一道笔画都很陌生。

神思不属,他悄悄将拿着书册的手,缓缓上移,企图将自己沸如滚水的脸给遮起来。

好不容易将面目藏到书本后,才卸下口气,越珵还没来得及整理紊乱心绪。一双素手却又从天而降的,将他的书无情扒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