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霍溦这倒打一耙弄得哭笑不得,跟在她身后随意进了家酒楼,越珵还未落座,就见她鬼鬼祟祟地缩在一角不动弹。

“怎么了?”带着一堆东西坐下,越珵还没问,就被霍溦拉低身子。

其实,霍溦也没想到,只是心血**的一次出游,又是随便进的酒楼。居然还会在这里遇见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故人。

“小心烫,慢点吃。”揉了揉罗汀毛茸茸的发顶,罗润扫了眼周遭环境,也动起筷子。

“哥哥,咱们就在这儿,不走了吗?”

鄞都虽繁华,可对女子的约束,却还是那样的严苛。

扮成男童,跟在哥哥后面,见识了这么多大好河川。罗汀衷心地希望,不要再回到那个小小院中。

父母早逝,罗润将这个妹妹当作女儿般养大,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神采。他心念一动,“汀儿,喜欢这里吗?”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罗汀笑弯了眼,“喜欢啊,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都喜欢。”

给罗汀添了碗热汤,罗润也笑着回应她。

从鄞都出来已经快月余了,想起曾在都中经历过的那些事,罗润尚还有点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大理寺失火后,他们那日守夜的人,尽数被看管起来。而这其中,又以他这个曾跟越家父子有过接触的人,被审问最严。

顶着风险,送了封信给那个不讲理的女人。罗润是听见越家被成帝赦免,才知道外面境况。

被轮番审问无数遍,他都咬死了从未见到越家父子那夜真实情况,这才好容易从大理寺中完整无缺的走出。

担心着霍溦这不喜怒无常的女人会违约,直到归家时,见罗汀跟个小大人似的在家里自己照顾着自己,罗润才将心给放下来。

虽然被人放出,可接连不断的试探跟跟踪,让罗润明白,自己被卷入了桩不可言说的秘辛中。

而在越家人出都不久,太子妃诞下嫡长孙。有了嫡长孙做靠山的太子跟秦王,更是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再加上,太后不知为何要常住宫中,都中局势更谲诡起来。

好容易跟失而复得的妹妹团聚,罗润不想自己成为这些当权者的炮灰,于是干脆辞官变卖家产,带着妹妹,出都谋生计。

罗家人丁凋零,罗润并无可投靠之人。直到现在鬼使神差到沅南,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之中支持自己来到这里的神秘力量是什么。

“阿姐,怎么了?”又问了一遍,越珵望着霍溦始终不肯正向的方向,瞳仁幽深。

挺直腰板,霍溦觉得自己在罗家兄妹一事上,是问心无愧的。虽用罗汀逼迫罗润做了违逆本心之事,可罗汀的命运也是确确实实的改变了。

早将他们抛之脑后,如今在这个他前世未曾来过的地方,见到这位未来威震鄞都的铁血大理寺卿。

霍溦才觉得有些事情,冥冥中也许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与其说,她是在下意识地躲着罗润。更不如说,她是在躲着这个超出她掌控的脱轨之人,

垂头坐在越珵对面,霍溦现在才觉得自己方才无脑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罗润都带着罗汀出去了,都没看见自己这个曾经威逼胁迫他的人。

“那个……”

找不到那个人,越珵干脆盯着门口。在见到罗润出去后,霍溦的放松,他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一袭斓衫的牵童青年身上。

“那是不是,大理寺里的人。”跟霍溦的每一次见面,尤其是在鄞都中的每一次相见,越珵都记得分外清楚。

见到这个些许熟悉的人,不过片刻,他就翻找出可疑的人选。

捏住茶盏的手一顿,霍溦看向越珵随着人影走动,而变化的眼,沉吟片刻道:“是,就是大理寺的人。我入大理寺狱给你送药,便是依托他的帮助。”

霍溦心里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罗润。不想以后再跟越珵解释,于是干脆给了他个肯定答案。

“阿姐,跟他很熟吗?”罗润已彻底消失在眼前,越珵收回目光再问。

越珵问这句话时,语调一如既往。但霍溦却在其中,读到了种,他从未在自己眼前展露的情绪。

“也不算是熟人,只能说是打过几分交道,做过几回交易。”

下意识,将自己在鄞都所做的一切,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霍溦认为每个人都需要秘密,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该全无遮挡。而她在鄞都做的事,很多都不光彩。既然都已过去,她也没将一切再度翻出的癖好。

避重就轻地将这个话题带过,她没看见,自己说完后,越珵眼中刹那间黯淡下去的光彩。

“原来如此啊!”强撑着笑脸,越珵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难不成他们大理寺有什么任务?居然要将京官派出来。”

大理寺分管朝中官员的刑责,各州郡中有其下属部门。可像罗润这样的京官,一般是不派出的。

先前还因罗润不同寻常的出现,而有脱离掌控的无力逃避。现在听到越珵的怀疑,霍溦竟又开始思索着罗润出现的目的。

心里压着件事,游玩的心情,自然也不复原先。

无滋无味地回府,霍溦内心以罗润为主角,演绎了好几出阴谋诡计。她想的入迷,连越珵几乎已经是,彻底表露在外的不愉,都没有察觉到。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越夫人看着明明出去时还不是这样的两颗霜打白菜,故作惊喜之态。

越夫人的出现,彻底弥补了霍溦两世生命中娘亲位置的空缺。

在她面前,就是有再大的事,霍溦都不想让她忧心。将这一路买来的各种小东西,展现给越夫人看,霍溦脸上的笑也愈加真诚起来。

而见她重展笑颜,越珵才从方才见到那大理寺官员后的莫名情绪中解脱出来。

他不知道这个官员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何,可他知道,不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缘由,将阿姐从他身边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