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珵的动作就在一息间,被他掐着腰,霍溦觉得被他提起的那刹,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靠在门上,越珵盯着刚才自己抛掷东西的方向。
按理说,以越珵手劲,抛出的东西若砸到人,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可若没砸到,那东西落地之声,却半点没传来。
随着越珵的目光,霍溦看向那黑影处。她很有不拖后腿的自觉,用身子挡着,暗中摩挲着被扣住的门。
也不知这燕王家中是怎么安排的,霍溦扣得手都发麻才勉强摸到门锁之处。
纤细的手指在别扭地摆弄着,在她终于要将门推开小缝之时,一道无法遮掩的破空声,朝他们的方向携万钧之势袭来。
霍溦开锁时,越珵就继续直勾勾盯着那似乎能有吞噬之能的黑影。
因此,在那反射着微光的东西朝他们飞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飞速运转的东西,看不出原型。而在被越珵接住后,它才在霍溦跟越珵的关注中露出真面目。
婴孩手掌大小的乌黑令牌,在血红流苏的映衬下,有种诡异美感。
霍溦不认识这东西,可她却敏锐察觉,越珵在接住这东西后,呼吸声就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霍溦捏住越珵不断发颤的右手,还没出声,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啧啧啧,四小子,就算是有了媳妇,也不带这样的吧!”
含笑的陌生声音在身后响起,霍溦本能地僵住背,却又在越珵炙热眼泪中消弭了警惕。
“怎么,不高兴见你周叔啊!”周贺眼眶在夜色遮掩下悄然泛红,“要是不欢迎,那我可就走了哈!”
在周贺话音未落前,越珵就松开霍溦,大步走到他身边,熊抱住他。
“周叔,我爹跟兄长们……”紧紧揽住周贺,越珵哽咽难言。
被他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周贺悬在半空的手,在听见越珵声音后,重重拍在他的背上。
“别说了,周叔知道,都知道。”
在得知将军跟少将军们死讯后,周贺整个人便如行尸走肉。是得知越珵尚在人世的消息,他才有活下去的支撑。
从危机深重,到叔侄相认。霍溦是在看见令牌上那龙飞凤舞的“越”字,才迟钝想清来人身份。
“好了,别娘叽叽的。要让你老子知道了,得拿大巴掌抽你。”挣开越珵,周贺捏了捏他的胳膊,“还不错,看来是没落下训练。”
被父亲旧部找到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到现在,越珵才想起,后面还有个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的媳妇。
“晚辈霍溦见过周叔。”
霍溦还没屈膝,就被周贺拦住,“侄媳妇,咱们就不用讲这些俗礼。就冲你不离不弃,以后四小子欺负你,就只管来找周叔。”
听出周贺是影射对上面三个嫂子的不满,越珵刚想开口为她们解释,便被周贺打断。
“别说那些废话,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跟燕王搅到一块去的?”
其实在成帝连下十五道班师诏的时候,越振就已有了不祥之感。可军令如山,他不得不携子归都。
但他也不是傻子,能任人摆布。
所以,在北楼的最后一战上,他跟向来相处和睦的副官周贺有了巨大分歧。在这巨大分歧下,副官周贺怒而挂印离去。
周贺离开前,他们的剧烈争吵,让人人皆以为他们是彻底闹翻。其实,在无人知晓处,周贺一直紧随越家身后。
若无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只要越家之人被当众施行,周贺便有法子,保全越家老小性命。
可怎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迟了一步。
“我……”知道周贺跟越振一样,最不喜结党营私,越珵思虑再三,也没想出个合适回答。
“是燕王,拿着一家人的性命逼迫他,才不得不来燕王府。”周贺脸色黑到比夜色还深,看出他心里不满,霍溦抢先答道。
越夫人也跟在越振身后,议事、上沙场过,对于霍溦的抢答,周贺并无异色,反而掏出了封信。
“那这东西,是燕王给你们写的?”
知道越家三人有太后懿旨保护,周贺一行人便齐齐在鄞都寻找越振跟越家三子残余骨骸。
他们比越家三人在鄞都多留许多日,却在将鄞都翻个底朝天,还一无所获后,无奈踏上沅南之路。
可沅南的大,又因周贺一行人中,不知何时有人被重金收买。他们被那人误导到截然相反的方向,所以才会来得这么晚。
而这封信,就是周贺在那细作身上翻到的。
信上火漆早已破损不堪,霍溦抽出其中染血信纸,将上面的字迹跟脑中燕王上回信件,进行比较,确认无误后,才对越珵颔首。
简略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跟周贺说清,周贺在听他们问自己是如何得到这信时,冷笑一声。
“我们能找来还多亏这封信呢。我们一行餐风露宿,非有个二货处处小心,可不就招人眼。我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金贵物件,才这么小心,却没想到是他给他主子的投名状。”
行伍之人,最讲义气。周贺组建的这一行人,从无逼迫,全靠自愿。原不止这么多,他是筛了又筛才选了这几十个,没想到就这样,还能被人做手脚。
“那他主子是谁?可有问到。”霍溦心里虽有答案,却不能十分肯定,还需验证。
摇了摇头,周贺道:“只知道是鄞都那些人的,但没问出具体是哪一个。那个蠢货,也不问清主子是谁,就给人家卖命。”
提起这人周贺就嫌弃得紧,正巧遇上了个狼窝,他就随手把人给扔了进去。活得下来是命大,活不下来,也与人无由。
“越珵身上有伤,还暂且不能随意挪动。”周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赶在他开口前,霍溦连忙道。
周贺看不起燕王,想带他们离开,是好事。可离开简单,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复仇,那可就难了。
原先霍溦也不喜燕王,可他们的仇人是高坐帝位之人。不找个出头椽子,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乱臣贼子。
只要他们敢动,那越振父子身上的罪名,是无也变成了有。
燕王既有篡位之心,那必会有正当缘由。
而越家,就可以跟他共用一个正当缘由,正大光明的剑指,鄞都那些酒囊饭袋们。
被霍溦猛戳,虽不明所以,但越珵还是连忙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嫌弃地瞥了眼越珵,周贺就算不满,也不能强行将越家这根独苗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