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还成。”
转眼已出鄞都十日,纪纯跟任然在那日出城时,便已拿着放妻书离开。
如今,这前往沅南的路上只有霍溦、越珵、越夫人,以及负责押送他们的林澜及其手下。
太后下旨将越家此行安危交付给魏国公。可魏国公跟太子、秦王、邬阳长公主因那日养心殿之事,皆被禁足罚俸半年。
无奈之下,魏国公只好派人押送越家之人,而林澜就是他选出来此行主事人。
将干粮塞回霍溦手中,朝她安抚一笑,越珵将林澜的目光挡在身后。
林澜跟霍溦的关系,也是出都之后,越珵才知道。
在知道是自己横插一杠才抢了他的妻子时,越珵心中原本是有些亏欠的。
但在这一路上,听见林澜口中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他心里现在只剩庆幸。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我再给你重新包扎下。”
出都前,知道成帝不许他们从将军府中带走分毫。太后不仅派人送了不少干粮财物,也派御医来给越珵看过身上的伤。
走了十日,好不容易因为雨水**霏,能捞个休息时间。越夫人正抱着越家四人的牌位,沉沉睡着。
而霍溦担心着越珵身上被雨打湿的伤,伸着手,不知该不该碰。
将霍溦的手拉下来,越珵还没来得及宽慰她,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叱,“好对亡命鸳鸯,真真是让人看得感动不已。”
实话说,林澜是满心怨气的。
不单是为费尽波折要娶过门的媳妇跑了。还更是因为,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才攀上魏国公的外甥女婿,却偏偏遇上这糟心事,逼得他不得不往那不见人烟的沅南走一趟。
这差使本是魏国公交给徐康的,可那徐康一听“沅南”二字便惊恐不已,病得都下不了床了。无奈之下,林澜只好自荐。
听见这话,越珵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可偏那林澜拿捏着他们的户籍,他们才不得已受制于他。
看见他心中的杀意,反握住那只满是伤痕的手,霍溦朝越珵摇了摇头。
这一路出都并不太平,光是昨儿一日便遇上两回刺杀。
虽说林澜此人文武不成,可怎奈他是这次押送的主事人,手下把着魏国公派来的数十人。
他们这三人,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想要安稳到沅南,只能先压下这口闲气。
自讨个没趣,林澜掏出怀中肥鸡就开始大嚼。
“渴不渴?”瞧见越珵唇上皲裂,霍溦将手中水囊掏出。可还未抵到他的唇边,又被越珵给拦着了。
“别忙活了,我挺好的。”
这些几天,越珵一直在说,我很好、别担心。
越夫人精神不济没看出他的口是心非,可霍溦却看得分明,这么累的路程,他不多吃、也不多喝,夜间更是难以安眠片刻。
他在折磨自己,也可以说,他是在惩罚自己。
“还有很多,你不渴,也喝几口润润嗓子。”
拗不过霍溦坚持,越珵只略沾沾唇,便再不肯喝了。
被眼前夫妻恩爱的戏码刺痛双眼,口中喷香肥鸡也失了滋味,噗的一声地将口中鸡骨头吐到越珵背上,林澜翘着腿剔牙。
“喂,我可劝你们个好。省点喝,这离沅南还十万八千里呢,小心到时候,连尿都没得喝。”
太后送盘缠本是好意,可奈不得林澜蓄意为难。
这一路上,水要钱,粮要钱,便是歇脚也要钱……凡是他们所需,就没有能不被林澜明码标价的。
雨声渐停,霍溦跟越珵没一个搭理他的。
而还没待雨声完全停歇,林澜便迫不及待地站到霍溦三人面前,高声道:“雨停了,该动身了。”
不待他们反应,林澜狞笑着一把拽住越珵身上的锁链。
将那重逾千斤的锁链猛地往后一扯,见有血色渗出,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这回要多少?”已经彻底将林澜贪念看清,霍溦熟练开口问。
已经做好他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可林澜耸了耸肩,满脸正直,“沅南路远,真得抓紧时间赶路。赶紧起来,否则休怪我手中鞭子不长眼。”
掏银子的手停在一半,霍溦看向林澜。而不过顷刻,她知道了,这是来自林澜的报复。
不像那些身有蓑衣的吏卒,霍溦三人刚从破庙出来身上衣物便被雨水打湿。
提着被雨水打湿重似千斤的腿,霍溦搀着越夫人麻木地往前走着。
被吏卒们围在中间,便是稍微落后就会被长鞭伺候。
霍溦时不时会回头拉手脚被锁链束缚的越珵,可当她这一次回头的时候,却瞳孔一缩。
拉着越珵跟越夫人往地上一蹲,一道银光将他们身后吏卒的喉咙穿破。
“有刺客!有刺客!”霍溦高声大喊,而与此同时,越珵将倒下吏卒手中武器塞入霍溦手中。
这个箭矢就像是一个开端,在阴天之下显得昏暗的草丛,迅速冲出十几个黑衣杀手。
这些人的分工明确,就是冲着越珵来的。
大部分人缠住吏卒,剩下的一小波人就往行动不便的越珵冲来。
兵器相撞的峥鸣之声不绝于耳,瞧见冲着自己方向跑来的杀手,林澜大叫一声,将手中刀剑抽出。
握着剑的手在发抖,林澜无法也必须将越珵护在身后。
不仅是为了立功,还因为他的家人在魏国公手中。越珵若在他手中出事,魏国公会让他全家陪葬。
喷溅出来的血,很快跟雨水混成一团。
身边被越珵用锁链勒死的人在地上溅出水花,拿着被越珵塞在手里的刀,霍溦胡乱砍着。可砍着砍着,她的眼睛猛然亮起来了。
大姜之域,没有户籍寸步难行。
他们是官府有名的罪民,除非逃到晋国去,否则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沅南。
可鄞都沅南千里之遥,全程被林澜这般刁难,能否全须全尾的到,还是一个问题。
将杀手往林澜的方向引,霍溦刚动,越珵就看出她的想法。
不动声色地朝林澜所在方向挪着,越珵装出力竭的样子,引得那些杀手不断乘胜追。
而被人以利刃穿心的时候,林澜还在做着封官拜爵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