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皓康的董事长包怀德也被这层出不穷的事件折腾得气急败坏,说实话,皓康齿科成立到现在,虽然也经历不少风雨,可是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接二连三地算计。看来老话总是有理,比如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一句。于是包怀德将报纸摔到几位高级经理面前,再扔下一句“知道是谁做的吗?”
邓伟,叶晨和俞天野互看了一眼,摇摇头。
包怀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生活得是不是太安逸了?安逸得人都变迟钝了?还有那个包赟,总是自作聪明,闯下这么大祸。他什么时候从德国回来?”
老爷子当然可以想说什么是什么,这三个人还没有愚蠢到说太子爷坏话的地步,除了叶晨小声回了一句,“他们好像是明天回国的飞机。”其他两个人都是低眉敛首,默不作声。还能说什么呢?摆明了皓康齿科被人给黑了,自己却连黑手是谁都搞不清。
包怀德看着面前这三员大将,真是恨铁不成钢,做痛心疾首状,“限你们最短时间内查清来龙去脉,而且将事件所引发的负面影响,缩小到最低限度,一定不能影响到十佳诊所的评比。”
三个人都是迅速点头,应承下来,唯唯诺诺。
包怀德发泄完毕,便先行离开会议室,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才渐渐有所缓和,邓伟第一个开口,“昨天回去后,我想了一整晚,这复杂病例被偷走的时间一定就是这一周的事儿。”
俞天野抬眼问道,“为什么?”
邓伟分析道,“你看啊,在复杂病例结束之后的那一大段总结,是你给我看过一遍时,咱俩就在我的诊室里,商量着加上去的。而这次演示时,林晓璇就已经原样照搬了。所以按照时间推断,被偷走的时间应该就在最近几天。”
叶晨问道,“那你想出是谁了吗?”
邓伟摇摇头,“应该是能近距离接触到我和老俞的人。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谁最有嫌疑。老在我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除了我的护士,就是唐婉。说起来应该不会吧,那个唐婉笨得要死,应该不会动这种脑筋。”说罢还看了看俞天野,打趣道,“至于你的身边,要说谁有嫌疑,我看只有陈朗了,她和你的关系可不一般,而且这个汇报的PPT她也参与了,要想拿点什么东西出去,肯定特别容易。”
叶晨看了脸色骤然一变的俞天野一眼,马上就“切”了一声,“都这功夫了,你还能乱开玩笑。再说了,陈朗和林晓璇也不一样,怎么会是那种人。”
俞天野沉默片刻之后,还是摇头道,“不是陈朗,这份PPT她的确接触过,但只是早期资料整理和总结的阶段,排版和动画也基本都靠她们年轻人的想法。但后来成型以后,包括最后我和邓伟一起定稿之后,我就直接发到邮箱里,导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诊室里的电脑是没有的,所以也陈朗没机会碰到。”
邓伟却接话道,“这可不好说。”此话一出口便自知失言,赶紧弥补道,“我这不是调节一下气氛嘛,你们为什么那么严肃?”想了想又道,“说正经的,你们说这份报道,是林晓璇找人干的吗?”
叶晨率先摇了摇头,“复杂病例的事儿肯定是她干的,但是今天这事儿倒不一定是她。”
这回换邓伟和俞天野一齐看向她,“为什么?”
叶晨解释道,“如果是林晓璇做的,那她不应该取这个《论高档齿科的性价比》的标题,说起来皓健齿科和皓康的定位是差不多的,我觉得她那么聪明,不会干那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蠢事儿。”
邓伟也点头,“你说得有理。但是如果不是林晓璇,那会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地俞天野却忽然道,“叶晨,你人脉广,从侧面打听打听,多收集一点博文口腔的资料,越多越好。”
邓伟看了俞天野一眼,“怎么,你怀疑是博文口腔做的?”
俞天野面无表情,“也不是不可能。”
叶晨倒是跟着点了点头,“如果皓康失利,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皓健以及博文。而博文的客户群,的确和我们交集不大。”
邓伟“啊”了一声,“柳椰子不可能做这种事儿啊,他我还是很了解的。”
叶晨正色道,“他又没有话语权,博文口腔又不是他家开的。”
邓伟还是比较疑惑,“可是这些免费洁牙卡,是包赟批给什么公司的,怎么就会流失到网上,而且正好就被捏住把柄,写了这篇报道呢?”
叶晨皱眉道,“到底是哪家公司?”
俞天野看着叶晨,“是一家新开的推推网app,总经理我还算有点认识,叫王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那天来皓康签合同的时候,你还见过,一块儿坐电梯来着。”
电光火石间,叶晨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好像陈朗的妹妹也在那家广告公司,他们一块儿来的。她当时在电梯里还说了一个柯南定律来着,吓得我半死。”
邓伟也发言道,“陈朗的妹妹?我有印象,前段时间追星都追到皓康来了,就那个明星,叫周子扬的。我还说是陈朗把周子扬来看牙的事儿告诉她妹妹的呢,不过最后是王鑫把错给认领了,还说陈朗的妹妹是他的女朋友。”
这才没多会儿功夫,俞天野又听到一次陈朗的名字,不由得在心里微微皱了皱,连带着胃部都仿佛有了不适。有个特别小小的声音在心里说,“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会和不会,却并不是俞天野便能拍板决定的,也不是压根就不知江湖已经掀起腥风血雨的陈朗所能左右的。陈朗给一位种植二期的病人戴完牙冠,回到办公室,看了看大家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各自忙碌着,便给王鑫发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
王鑫却很快回复,“不知道。”
陈朗又道,“你赶紧回来吧,你没在,办公室都冷清很多。我最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忙得团团转。”
王鑫发回来一个猖狂大笑的小人,嘴里还喷出来两个字,“活该!”
陈朗奇道,“你胆子够大啊!想死了吧?”
那边却回复道,“哼!妹不教,姐之过。”
陈朗却放心下来,心想能发牢骚就说明这坎基本上就快过去了,此时便岔开话题道,“你赶紧回来吧,包赟家的多多没人管,昨晚上他让我去喂了一次,你回来的话,我就解脱了。”
王鑫却冷不丁来了一句,“包赟把多多交给你了?”
陈朗嗯道,“是啊,包赟是昨天才发消息给我来着,估计因为知道你回成都了。”
王鑫“哦”了一声,便不复言语,心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这儿都心如死灰回老家疗伤了,老大和包子却都对我不闻不问,我他妈都不如一只乌龟。”
半晌后看王鑫没有回复,陈朗又问了一句,“这多多是不是看人下菜碟呀,按说饿了好几天,怎么我去喂它,它一点也不激动,爱理不理。”其实陈朗很想说,那只胖海龟就和它主人一个德行,藐视众生,摆着太子爷的架势。不过这些话,陈朗只在肚子里腹诽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
王鑫对包赟暗藏的心思是一清二楚,他看陈朗的微信还是一派天真茫然,心中不禁吐槽包赟简直就是在那儿白费力气,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来了一句,“你和陈诵是姐妹俩吗?”
陈朗心中一惊,反问道,“怎么这么说?”
王鑫回复道,“她在男生这儿游刃有余的,你怎么一窍不通?”
陈朗被他说得糊涂,但王鑫语句中对陈诵的贬损之意还是一清二楚,陈朗脸色便耷拉下来,快速回复道,“王鑫,你别这样说陈诵,她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反省一下自己,是你太过分了,先伤害到陈诵了。”
王鑫愕然,也回复道,“我哪有?”
陈朗摆事实讲道理,“你是不是先找一女孩儿说是自己女朋友?你是不是当着你所谓的女朋友的面,说陈诵是平胸?你是不是在我们那么多朋友的面前,说陈诵骨头轻来着?”
王鑫张口结舌地看着手机屏幕,陈朗继续打字道,“我们陈诵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亏,家里也都是惯着宠着。而且据我所知,她也就你这一个铁磁好朋友。你想想看,从你骨折受伤开始,她是怎么照顾你的,任何时候都以你为先,那么贪玩的人,就陪着你这个死宅玩手机游戏。王鑫,我其实对你很失望,从姐姐这个角度看,你根本不尊重她,说那么过分的话,让她在你这儿栽个大跟头,她就算再喜欢你,也得找补一下,虽然她用错了方式。”
王鑫在这一连串的轰炸之中,还是抓住了重点,将信将疑地回复道,“诵诵她真的喜欢我?那她和那个‘皇上’是怎么回事?”
陈朗却闭口不谈了,打字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自己动动脑子。”
在九眼桥边的王鑫盯着手机屏幕,脸上色彩迅速变幻,然后抬头看着夕阳西下,喜忧参半。
陈朗本想接着骂两句,但一时心软,就放弃了继续再对王鑫进行口诛笔伐,就在此时,俞天野也发过来一条消息:“这两天公司出了点儿事情,我脱不开身,不过还好原本就没有安排手术,所以前来复诊的种植二期的病例,你就负责完成。如果有疑难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朗看俞天野发来的微信全是公事公办的话语,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而是老实回复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那边的俞天野愣愣地看着手机,想打电话过去问陈朗和柳椰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又觉得唐突,于是干脆调出柳椰子的电话,打过去数次却无人接听,过会儿再打,干脆变成了关机。俞天野沉默片刻后,改为给叶晨打过去电话,“叶晨,今天我听到林晓璇说的一些话,你还是帮我去查一下吧。”
2,
这一天和以前的每一天并无多大不同,虽然俞天野不在种植诊所内,但陈朗还是有条不紊地把工作完成。
午间休息的时候碰上了八卦王陆絮,陆絮迅速把道听途说的新闻讲给陈朗听,“昨天我们公司去参加十佳诊所的复杂病例演示,好像咱们皓康齿科的病例资料有泄露,不过咱们的俞主任、俞总监,力挽狂澜来着,还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陈朗听得既紧张又高兴,怪不得这两天都看不见俞天野的身影,原来他碰到那么多事儿,自然没空搭理自己。
不过陆絮又小声道,“你听说没,你看没看今天微博,咱们皓康齿科估计得罪什么人了,好多人都在骂皓康,还上了热搜,据说是上了新闻报道。”
陈朗“啊”地一声。不过这还没够,陆絮的小道消息还有一条,“还有啊,唐婉的执业医师考试的成绩没过,她的试用期也快到了,可能要辞退她的。”
陈朗想想觉得遗憾,“公司还是决定放弃她了?”
陆絮点点头,“没办法,皓康齿科也不是慈善机构。”
下班后的陈朗磨蹭半天,也没有收到俞天野的只言片语,自己犹豫了一下,觉得他一定在为公司的事情烦心,便不好意思在这节骨眼上打扰。想了想,便还是和昨天一样,又去了一趟包赟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鱿鱼,给玳瑁多多喂食。
陈朗一路拎着鱿鱼上楼,找到门口鞋柜里的钥匙,打开房门。和昨天一样,房间里光线昏暗,还很安静,除了偶尔听到玳瑁在水箱里缓缓爬行的声音。陈朗很自然地打开客厅的灯光开关,一个声音却从沙发处传来,“是谁?”
吓得陈朗一个哆嗦,连手里提的一袋子鱿鱼都掉到了地上。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沙发上半坐起来,还有些睡眼惺忪地望向陈朗,两人都是惊讶对望,还是包夫人先开口,“陈朗,我没吓着你吧?”
陈朗刚才还狂跳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但看看自己一只手还拿着钥匙,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嗫嚅着喊了一声,“包,包夫人,包赟让我来给他的玳瑁喂食。”
包夫人站起身来,心道我就是来看谁被包赟指使来喂食的,果不其然还是你。包夫人想归想,言谈举止却亲切得不得了,将陈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别那么见外,叫我阿姨吧。我这儿子真不让人省心,这么老远还遥控你,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陈朗赶紧摇头,“不麻烦,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心中却有些腹诽,自己明明有老妈,凭什么还使唤我。
包夫人打量着身边这位娇俏如花的年轻女孩,仿佛听见了陈朗的心声,开口道,“我刚从外地回来,想着包赟也不在家,他的海龟是不是饿死了,特地来看看。没想到他早有安排。”
一边说,还一边意味深长地冲着陈朗笑笑。
陈朗镇定回答道,“没什么的,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包夫人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陈朗无比坦**的神色,忽然有些明白包赟为什么不肯让自己出现的原因,看起来革命还是尚未成功,同志仍然需要努力。
包夫人眼珠子一转,闲闲地问道,“陈朗,你年纪轻轻地,怎么晚上没安排和男朋友约会呀?”
陈朗摇摇头,坦言道,“他很忙,顾不上我。”
包夫人在心里为自己儿子哀叹一声,但还是做亲切敦厚状,“那也是要支持的,男生还得以事业为重。”
陈朗好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便想告辞离去,可连口都还没张开,包夫人却来了一句,“正好你没有约会,干脆陪我吃晚饭吧。我今晚也没有安排,自己一个人吃,一点胃口也没有,简直就是寂寞。”
陈朗愣了一下,想开口拒绝却又还是放弃了,心想在自己辞职之前,还是不要得罪老板夫人比较好,所以按照职场惯性,屈从道,“那好吧,等我把鱿鱼给多多喂掉。”
就在陈朗纠结于要陪包夫人共进晚餐的同时,叶晨也很纠结地挂掉手中的电话,沉吟半晌之后,再度拿起电话,拨给邓伟。
邓伟几乎和俞天野混了一天,两个人不单单要忙着和政府部门沟通,中午就陪着黄处长他们吃了一顿午饭,下午还去报社转了一趟,也没打听出什么所以然。好不容易忙到现在,也没有回家,正在和俞天野交流如何给电脑文件加密的基础知识。
俞天野忽然想起来,“叶晨在办公室吗?我还有文件要给她。”
邓伟正要回答,手机铃声却响起,这个电话自然是叶晨打来的,邓伟刚说了一句“喂。”就被电话那头的叶晨给制止了,不由得看了俞天野一眼,简单说了一句,“知道了。“
俞天野看邓伟奇怪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邓伟摇摇头,“没什么,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邓伟还没等俞天野的下一句,便仓皇起身离开。出门后很快拐到叶晨的办公室,进屋后劈头就是一句,“干嘛这么鬼鬼祟祟?要避开俞天野。”
叶晨表情甚为严肃,“我觉得还是先和你沟通一下比较好,你看看这张照片。”
邓伟拿起叶晨的手机,看到照片上是几名医生举着证书合影的照片。邓伟挑挑眉,“怎么了?有我认识的人吗?”
叶晨点点头,指了指照片中最右边的一位没有举证书的女医生,“你仔细看看。”
邓伟这才认真仔细地看了一下,“咦,是陈朗。这是参加什么培训的照片吗?”
叶晨点点头,又从手机上找出一则链接,邓伟点进去一看,是一名博文口腔的医生的博客,标题是《香港大学牙科学习分享》,邓伟脸色一变,认真看完后扭头问叶晨道,“按照博客上所说,博文口腔选送了一些医生去港大学习,他们还在一起合影了。我算了算日期,也就是说,陈朗是被博文口腔送到香港的牙医学院学习,毕业后就加入我们皓康了?”
叶晨轻轻点头,“而且,她交来的简历上,隐瞒了这一段经历,写的是在一家诊所工作,我们当时还特地打电话联系过诊所主任,说的确在那里工作,评价还很高。”
邓伟这就有些不明白了,“那到底怎么回事?”
叶晨脸色极其严肃,“我今天又侧面打听了一下,陈朗从来没有去过那家诊所,这个求职简历是假的。”
邓伟有些发愣,“假的?为什么啊?我就记得陈朗当时求职的时候,只想进种植中心,可是如果她被博文口腔重点培养,还送去港大学习,那是不可能放走她,让她来我们这儿的啊?”
叶晨沉着脸,继续一字一句道,“博文口腔新加了一位董事,你知道是谁吗?”
邓伟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认识吗?”
叶晨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我们认识,是陈朗。”
邓伟猛地抬头,表情极度震惊,“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叶晨摇摇头,“我也希望是自己错了,但是是真的,博文口腔的老板于博文,是陈朗的舅舅,前不久刚刚转了一部分股份给陈朗。”
邓伟邓伟顿时陷入失语状态,好半天才渐渐冷静下来,分析道,“你说说看,如果陈朗是博文口腔的董事,那她为什么到我们皓康齿科来,有什么目的?”
叶晨紧闭着双唇,不说话。
邓伟越想越不得劲,忽然想起点别的,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打了出去。但是却是盲音。
叶晨瞥见手机上显示对方联系人是柳椰子,便问道,“你还打给柳椰子?他怎么可能和你说实话?”
邓伟却在痛悔自己在十佳诊所评定那天,第一时间就在微信里向柳椰子吐槽林晓璇的蛇蝎妇人心,难道是螳螂捕蝉,其实是黄雀在后?邓伟越想越觉得起鸡皮疙瘩,转念之间又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叶晨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听着邓伟对着话筒的一问一答,神色越发凝重,直到邓伟也木然地挂掉电话,忽然转头朝向叶晨, “我的老同学张华,原来就是陈朗的上级主任,她说陈朗在医院工作三年以后,的确是去香港学习了,几个月前刚回北京。”
叶晨缓缓开口道,“也许是因为种植中心只招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医生,所以她篡改了简历。”
邓伟越想越可怕,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和老俞说说,难道陈朗是第二个林晓璇,接近他,完全是别有用心。”
叶晨赶紧拽住邓伟,道,“你别冲动,我就是找你来商量,这事儿怎么和他说啊!需不需要措辞一下,免得他受不了。”
邓伟却很坚决,“这事儿太大了,不比别的,受不了也比蒙在鼓里强。”
叶晨想了想,“也是,长痛不如短痛。再说了,他可能是怀疑点什么吧,因为是他让我去查的。”
邓伟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老俞让你查的?”
叶晨眼神一黯,“因为老俞听见林晓璇问柳椰子:‘你安排陈朗进皓康齿科,究竟有何意图?’,他后来给柳椰子打电话想仔细问问,可柳椰子根本不接电话。”
邓伟也恍然大悟,“我说柳椰子挺关照陈朗的,原来两个人以前就认识。”
叶晨“嗯”了一声,“而且我也查到,博文口腔请了猎头公司,所以这段时间我们皓康的员工,就是被他们挖走的。”
邓伟手下刚走了一名资深医生,此时更是气得不行,骂道,“柳椰子这家伙,他最了解我们,肯定是柳椰子干的,亏我还什么都和他说。”
叶晨把告知真相的任务交给了邓伟,邓伟刚一回到俞天野的办公室,俞天野便开口道,“回来了?”
邓伟“嗯”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干嘛呢?”
俞天野朝电脑荧屏上努努嘴,脸色平静道,“刚刚研究电脑文件加密时,才发现单位的共享硬盘里上传了拓展时的照片,还真好玩。”
邓伟探头看过去,屏幕上正好闪过一张陈朗被蒙着眼睛,俞天野搀扶前行的照片,邓伟顿时觉得被哽了一下,难以启齿。
犹豫再三,邓伟还是拉把椅子坐在还在翻看着照片的俞天野的身边,“老俞,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
叶晨在办公室左思右想,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来到俞的办公室门外。门里毫无动静,她抬手落下反复多次,终于轻轻敲门,来开门的是邓伟。叶晨疑惑地看向邓伟,邓伟轻轻点头。
叶晨目光越过邓伟,看到俞天野呆坐在电脑前。叶晨走过去叫一声“师兄”,俞天野回过头,脸色煞白。看了叶晨一会儿,问:“你说的,是真的?”
叶晨看着俞天野灰白的脸色,心里不忍心到了极点,但还是只能点头道,“是真的。”
邓伟也替俞天野感到难过,只能上前开空头支票圆场,“还没核查清楚,也许都是误会。”
俞天野没再说什么,转过头依旧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张陈朗的单人照片,笑得没心没肺,阳光灿烂。
他的五脏六腑,这一刻仿佛都翻江倒海般疼起来,完全是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电话便给陈朗打过去,可是手机响了半天也无人接听,俞天野的脸已经惨白到了极点,白得像他身后的墙壁一样,冷冷地泛着青光。
叶晨的心脏也像在沸水里滚过几滚,担心之极,于是又喊了一声,“师兄……”
俞天野却挂掉电话,什么话都没说,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出这间办公室。
叶晨和邓伟目送着俞天野远去的背影,两个人心情也很是低落,正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敲门。
叶晨和邓伟齐齐朝门口看去,却看见唐婉正一脸胆怯地站在那里。
此时的陈朗已经慢慢放松身为下属应有的警惕,正比较自在地陪着包夫人,在嘈杂无比的四川火锅店里吃着火锅,包夫人看陈朗面无惧色地涮着红汤,不由得大赞,“下回我还得找你,我家那两位男士,都怕吃辣的,一听说我要吃火锅,都躲得没影。”
陈朗嘴里都塞满了食物,嘟嘟囔囔道,“我以前也吃不了辣的,不过四川馆子开太多了,后来就练出来了。”
包夫人对陈朗不是没有疑问,但看陈朗心无城府的样子又莫名有些好感,于是假装轻描淡写地问道,“对了陈朗,你怎么想起来进皓康?”
陈朗倒是迟疑了一下,心里也自我反省道,“我为什么想进皓康?”,瞬间就有许多往事接踵而来,想起最初上论坛和“二十四回”掐架,想起自己随众ID一起匍匐在“回神”的脚下,想起“二十四回”发帖隆重推出皓康的种植大咖“俞天野”……,再想起自己还厚颜无耻地追在“二十四回”的身后,叫师傅……。往事不该再提,原来全是陷阱。
包夫人注意到陈朗情绪的异动,不禁一扬眉,“怎么了?”
陈朗叹口气,想说都是被你儿子害的,让自己莫名崇拜起“二十四回”和俞天野。然后还曾经鬼使神差地将二人搞混。可这话也无法对包夫人说,半晌后才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包夫人的认知范围,但看陈朗一脸沮丧的样子,还不是开玩笑,于是便打趣道,“那你和我们皓康,究竟谁是瞎猫谁是那只死耗子?”
陈朗也终于察觉自己在胡言乱语,于是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字斟句酌道,“这个比喻不恰当,我收回。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当时在网上,看到了皓康齿科的俞天野主任获得种植大赛金奖,也搜了一些病例来看,主要还是因为仰慕,皓康的种植特别强大,我就很渴望成为其中一分子。”
包夫人微微一笑,顺势问道,“那你舅舅没有意见?”
陈朗愣了一下,难道包赟把自己的事儿告诉他母亲了?陈朗瞠目结舌之余,便结巴起来,“您、您知道我的舅舅是谁?”
包夫人语气不徐不缓,安抚道,“别紧张,我又没有老糊涂,第一次我见你的时候,我扮着戏装唱昆曲,在那家私家菜馆,我就看到你和于博文在一起了。”
陈朗这才恍然大悟,心说包赟这记忆力看来遗传至自己的母亲。陈朗想到自己辞职也就是眼前的事情,于是镇定下来,铺垫道,“我舅舅,也就是于博文,的确不同意,但我就是太倔了,瞒着他们来皓康齿科递的简历,后来他才知道,也就算了。”说完后又有些垂头丧气起来,“不过这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也和我提出了让我离职回博文口腔,估计我在皓康也呆不长,早晚都得辞职。”
包夫人“哦”了一下,微微一笑,并不追问,只是感叹,“你们年轻人顾虑少,当然只知道进取。我家的包赟也是,非常固执,让他读商学院吧,他却非要学医;学医学到一半,又偷偷退了学,转回到商学院就读。完全不管不顾我们长辈的想法,我行我素得很。”
这些陈朗都有耳闻,一点儿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只听包夫人继续道,“其实他商学院的MBA读完以后,他也并不打算回北京的皓康齿科,而是想在美国发展。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也不老实在北京呆着,而是和一帮朋友跑去登山,差点把小命给送掉。我当时心脏真的有些受不了,就借口快要得抑郁症了,已经开始看精神科医生,这才把他给骗了回来,说好陪在我身边几年。”
陈朗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同情起一直做太子爷的包赟起来,原来他的人生也并不是完全由自己掌控。包夫人看了看陈朗,嘻嘻笑道,“你这孩子讨人喜欢,莫名其妙地就和你投缘,什么都和你说了。”
陈朗也干笑了笑,从红汤里捞出一块午餐肉,放到包夫人面前的菜碟里,“吃这个吧,已经熟了。”
在陈朗和包夫人的一问一答之中,在嘈杂无比的大堂背景下,陈朗压根没有听见自己背包里的手机响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