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朗这假一请就是三天,正好连着一个周末,再次回到皓康齿科上班已经到了下周一。

进得种植诊所内,却看见王鑫换好白大衣坐在办公室内,不由得有些好奇,“腿已经好了吗?你今天怎么来了?”

王鑫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指墙角靠着一只拐杖,“我现在住老大家,上下班可以蹭他的车。所以就干脆到单位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也是好的,主要是还能领钱。”说完还谄媚地冲着坐在角落里的俞天野道,“是吧,老大?”

俞天野“嗯”了一声,眼神却在陈朗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确信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之后问道,“陈朗,你父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陈朗点点头,“医生说没有大碍,昨天就出院了,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其实这两天陈朗在医院也没有派上大的用场,专业的护理有护士干着,累活杂活有护工扛着,李莹也将淘淘送到李莹父母家里,不在这里添乱,所以于博文的病床前,李莹也是腾出手来,完全随侍左右。于雅琴和陈立海干脆得到解放,可以回家煲煲各式有营养的汤水,再专程送到医院给于博文进补。也就剩陈朗无所作为,只能傻呆在医院里,呆得又焦又躁,也就是和晚上会溜过来晃一圈的陈诵一样,干点跑腿打杂的差事。

但是即便这样,陈朗也还是多申请了几天事假,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有着极为强烈的不安全感,总是没来由地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以及没着没落的空虚。所以只有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于博文的身影,陈朗才会觉得略略有些定心。偶尔陈朗从家来到医院,赶上于博文不在病房间内,陈朗总是会没来由地紧张,心脏狂跳不已,直到从护士那里得到证实,只不过被推去做例行检查,方才平静下来。

陈朗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是这种过激,却是谁也看不见的,除了她自己。所有的人,包括她的亲人们,都觉得陈朗真是长成大人了,那么安静地呆在一边,稳重而又理性,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是有条不紊。就连李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对陈朗有些不公平,所以偶尔也会夸奖几句。陈朗对大家的赞美,都只是微微一笑,心里想,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还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眼瞅着于博文的精神及身体状态越来越好,陈朗的心情还是慢慢放松下来,暗暗地庆幸。

不过当于博文将李莹支开,正式告诉陈朗,即将随李莹和淘淘返回加拿大时,陈朗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其实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来临。陈朗闷闷地点头,不发一语。

于博文看着陈朗忍耐的表情,忽然叹道,“朗朗,你舅妈其实没有恶意,她比你大不了多少,有些事儿处理地不妥当,你别介意。”

陈朗知道于博文指的是那些李莹有意无意做出来的,向自己宣告所有权的举动,连忙整整脸上表情,安慰道,“我知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于博文看陈朗懂事无比的样子,忽然有些难受,闭目躺在病**,缓缓道,“朗朗,其实我有过担心,这次生病给我一个很大的警告,有些意外是不会有任何预兆,突如其来的。所以我怕还会有第二次意外,先做了一点安排,已经将我名下所拥有的博文口腔股份的40%,划到你的名下,而且做了公证。”

陈朗目瞪口呆地看着于博文,耳里继续传来于博文的声音,“另外,在我手术之前,博文口腔成功融资了五千万美元,接下来的时间,博文口腔还会继续高速扩展,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除了争取成为国内最大规模的民营口腔连锁企业,还争取三年内在纳斯达克上市。”

“虽然我暂时离开北京,但是博文的工作团队非常成熟,他们早就有了明确分工,还会照常运转。除了柳椰子,还有几位高级经理,会共同主持博文口腔的工作。我本来是想过让你能尽快接替我的职位,不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我想你在现阶段,的确更适合做一名医生,所以我不勉强你,尊重你的选择。

陈朗的心情刚刚略有放松,于博文却又道,“不过,这40%的股份划到你的名下,你便是博文口腔的董事之一,虽然没有实际权利。”

陈朗被这个头衔压得比较惊慌失措,连连摆手拒绝,但是于博文继续解释,“这一点,你不必太有压力,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不多,而且我已经交代过他们,博文口腔无论需要做出什么决定,就算直接打越洋电话找我,也都不用知会于你。”

陈朗苦着一张脸,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不安,嘴里道,“可是,皓康齿科那边。。。。”

于博文不待陈朗接口,也点头道,“是的,我这两天仔细考虑了一下,也觉得你现在呆在皓康齿科不合适,你自己看看吧,找机会还是应该辞职。当年你错失了去日本学习种植的机会,但是我知道你还是喜欢这个专业,甚至去香港学习时也一直在辅修,这也是我最后同意你去皓康齿科的种植诊所锻炼的原因。”

“前几年的博文口腔才刚刚成长,实力不强,不过现在今非昔比,我已经在筹划成立一家专门的种植中心,本来是想让你在皓康多增加点实际操作的经历,回头再请专家进行指导,你一定可以尽快担当起来。将来不管你是来博文口腔,还是想继续读书深造,甚至有别的安排,只要你觉得是你最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

陈朗被于博文的话震得有些发愣,他话语中流露出来的信任和包容让陈朗有些激动,还有些难过,轻声道,“为什么?”

但是于博文误解了陈朗的意思,艰难地叹口气,“朗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惦记着你的母亲,她要是在世的话,估计最想看到的,就是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地,健康快乐成长,所以我让你有个完整的家,甚至成立了博文口腔,想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你安排更为幸福的生活。但是有些事儿,并不受我的控制。你一天天长大了,成熟了,我对你越来越放心,但是我又多了另一份责任,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反倒是淘淘,和他的妈妈李莹。”

陈朗觉得有些**在不受控制的上涌,她打断了于博文,强笑着安慰道,“说这些干嘛,我都明白,我又不是小孩子。”可是在那一瞬间,陈朗希望自己,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那该有多好。

为了摆脱掉这样诡异而又悲伤的情绪,陈朗把话题扯开,对于博文道,“你放心吧,我会从皓康齿科辞职的。”

想到这里,陈朗接过俞天野关切的眼神,便分外心虚。视线不由得避开俞天野,往王鑫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看过去,好奇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王鑫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陈朗,“是邀请函。明年四月在上海不是要召开一个国际种植会议吗?老大被邀请作为手术医生,会有一个专场的现场治疗演示,会议中心大屏幕实况转播。”

陈朗“啊”了一声,用无比崇拜地眼神看着俞天野,“您也太牛了。”这种高级别的国际性种植会议非同小可,由顶级种植厂家赞助,但在各个国家之间轮回,用现代高科技的方式举办,规模浩大,在业界极有轰动效应。像她这样的小不拉子,只不过是去年在香港时,看到过学院里的种植医生,去美国参加上一届种植会议所拍摄回来的视频和照片而已。但是从里面传递出来的现代感,专业性和高科技,陈朗完全被深深震撼,也会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参与其中,成为其中一分子。要知道,能被获邀成为现场手术医生,实况进行讲解转播的,那都是世界各国的大拿们,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誉。

俞天野被自己的两个手下吹捧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道,“我演示的项目挺简单的,只是一个数字化扫描及全口导航技术的种植解决方案。”

王鑫却不服气,“老大您就不用谦虚了,您这是全口种植,再简单、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俞天野正色道,“真的,你看看这上面的介绍,这位国外的医生,他将要演示的,是重度骨缺损下自体骨移植后的全口义齿的种植,我看着比我的复杂多了。”

王鑫和陈朗纷纷“哦”了一声。却又听俞天野道,“对了,这两天刚看了一位患者,身体条件没问题,经济条件也承担得起,这段时间先做前期准备吧,等国庆节以后,我安排一个时间,打算尝试做一例。”

陈朗心中一动,暗暗想到,“那,那就再拖上一段时间,看完手术后辞职,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2,

陈朗的那点小心思,很快就被一连串的工作冲击得无影无踪。俞天野最近手里的事情的确不少,不单要操心十佳诊所评比的事情,还要为即将开展的新手术项目做前期准备,还好现在王鑫也算回来了,这样案头上的工作又可以得到缓解。刚刚给王鑫和陈朗各自分配了任务,俞天野就被楼上行政区的电话叫走了。

陈朗坐到俞天野的电脑前,开始按照俞天野开出的列表进行文献搜索,正有些费劲的时候,王鑫把头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便道,“这几篇文献我好像见过,D盘里有个文件包叫“二十四回”的,好像就有。

陈朗眼珠子都瞪大了,手便快速地在电脑前进行搜索,果然就搜到了一个叫“二十四回”的文件包,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中英文文献。

陈朗震惊到极致,便轻声问王鑫,“老大怎么会有这个?”

王鑫觉得陈朗这话太奇怪了,解释道,“一直都有啊,他这里面定期会有最新的关于种植理论的各种文献及链接,这两年,我都经常上这里面找内容。”

陈朗在脑海中想起自己曾经问过俞天野,俞天野说自己不爱上网的事儿,可是证据摆在这里,简直就是铁板定钉。陈朗再一想到自己在论坛私信里撒娇卖萌的不靠谱言论,脸色便青一阵红一阵,但更多的,却是听到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王鑫却还没完,继续凑到陈朗身边问道,“陈朗,你妹妹的手机,这两天没丢吧?”

陈朗看了王鑫一眼,摇摇头,“应该没有,我没听她说过。”

王鑫“哦”了一声,又闷闷地坐了回去。

陈朗忽然有点明白,故意道,“干嘛,你找她有事儿?”

王鑫吱吱呜呜,“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问候问候。”

陈朗本来想噎王鑫一句,可是看着王鑫有些疲沓的表情,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这时,陈朗的手机里却正好进了一条短信,陈朗打开一看,是陈诵的,上面写道,“姐,我跟老板来皓康签合同,这会儿正在你的楼上,你们皓康齿科的行政区。”

陈诵此时果真在楼上,和王尚一起,呆在包赟的办公室里。包赟和王尚都是表情严肃地各拿一份合同做着最后的审核,然后在无异议的情况下,签字,盖章。

陈诵这点眼力价还是有,乖乖坐在一边,不吭声不出气。

终于,签字告一段落,王尚叹口气道,“老弟,你下手可真狠,我还真没有签过这么低的条件,估计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利润。”

包赟也颇有些得意,他起初并没有当真把王尚的意向放在心上,所以在王尚来谈合约的时候,便给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将应付款项,压到远远低于业界常规的一个水平。

没想到王尚并没有被吓跑,而是跑来和包赟商量,希望能提高款项的金额,但是其中的30%,可以用皓康的洁牙卡来抵账。这种方式包赟倒是也有所耳闻,大抵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对方一般都是处于赔本赚吆喝的阶段。包赟心想,反正占便宜的是皓康齿科,几番认真考虑之后,再和王尚经过多次详谈,居然达成了正式协议。而且二人在合同上约定,国庆节后,皓康齿科就将这30%的洁牙卡和20%的现金,全数交给广告公司,作为到账的头期。

包赟送王尚和陈诵下楼,刚刚走出办公室,就见俞天野和叶晨都从刘总的房间里走出来,两拨人相会在电梯门口,叶晨看见陈诵老老实实跟在最后,还规规矩矩地穿着西装小外套,再想想那天晚上活泼闹腾的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奇怪道,“陈诵,你怎么在这儿?”

陈诵伸了伸舌头,指了指王尚,“我跟我们老板来签合同。”

叶晨不认识王尚,接过王尚忙不迭递上来的名片后一看,上面写着是推推网的总经理,一边的包赟还解惑道,“陈诵也是在这家公司上班。”

叶晨这才“哦”了一声,随口问道,“陈朗休息了好几天,今天上班了吧?”

俞天野和陈诵同时回答,“上班了。”声音在空中相撞之后,引来陈诵和俞天野视线的交错,陈诵冲着俞天野嘿嘿一乐,还眨了眨眼,突发奇想道,”俞主任,我能去您那儿,找我姐一趟吗?”

俞天野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陈朗现在又没有出门诊,于是点头道,“没问题。”

这边的包赟也动了心思,原本只打算将陈诵和王尚送上电梯,这下也找了借口,“那就一起吧,我也有点事情。”

电梯门打开,一众人鱼贯而入,甚至包括叶晨,俞天野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叶晨,奇怪道,“你也下楼?”

叶晨耸耸肩,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是啊,国庆节安排的拓展训练,我发正式通知下去。”

电梯从二十楼层层往下降落,陈诵缩在角落里,觉得这电梯里站着的这几个人,不论男女,每个人的气场都比自己强大,虽然陈诵平常优哉游哉惯了,但是在这个局促的小空间内,还是觉得自己变得分外渺小,耳朵里听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并不接茬,一直保持着默不作声。

但是奇怪的事儿终于发生。在某些楼层,由于有人按了下行键,便会暂停一下打开电梯门。可是无论谁走进电梯箱内,都会警铃大作,提示超员,对方便只能讪讪退出。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次反复,电梯内的五个人便有些面面相觑,包赟看了看前方贴的标牌,喃喃道,“不是写的梯内核定八人吗?咱们也就才五个人啊!”

叶晨也疑惑,“这电梯不会坏了吧?”

俞天野“嗯”了一声,“待会儿让前台给物业反映一下。”

王尚也发表感慨,“我看呀,一定是被谁,故意动了手脚。”

大家意见发表完毕,再次陷入静默。静默多时的陈诵却憋不住了,在此时冷不丁开口,一开口便语出惊人,“真相只有一个。”

众人齐齐向陈诵看去,陈诵眼神迷离地扫视了一下大家,开口道,“按照柯南定律,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

大家被她的话将胃口吊得高高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头仰起,望向电梯顶部,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那就是,电梯的顶部,一定藏有尸体。”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二楼到了,陈诵哼着小曲走了出去,留下几个后背直发凉的高龄青年男女,在惊恐对视之后,也赶紧冲出电梯。

就听得王尚追在陈诵的屁股后面问道,“陈诵,你可别吓唬我,这柯南,究竟是何方高人?”

陈诵的回答那叫一个不屑,“老人家,你可真落伍。”

因为陈诵说要找陈朗,包赟倒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进去,反正王尚也要等陈诵出来,便美其名曰,陪王尚在走廊聊天。俞天野带着陈诵走进种植中心,刚走进种植中心的大门,便被别的医生拿着x线片子缠住,俞天野只好指了指医生办公室的大门,冲陈诵道,“陈朗就在里面,你自己去吧。”

陈诵推开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不单看见自己的姐姐陈朗正伏于案上,埋头书写,有两位身着护士服的女孩也在办公室内,正在整理器械,嘴里还在讨论什么星座的问题,可是让陈诵有些意想不到的,却是看见一个最不想看见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看着电脑,嘴里还接过两位女孩的星座话题,开口道,“你们知道吗?这星座里头,我最讨厌的,便是双鱼座。”

陈诵沉下脸去,驻足不动。陈朗抬起头来,却和陈诵的眼神对个正着,也没吱声,忽然便微微一笑,“那你最讨厌的,是双鱼座的男生,还是双鱼座的女生?”

王鑫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看向陈朗,“你是双鱼座的吗?”

陈朗摇摇头。

王鑫再询问那两位穿护士服的女孩,“你们呢?是双鱼座的吗?”

那俩女孩也笑嘻嘻地纷纷摇头。

王鑫这才放下心来,长吐一口气道,“那我最讨厌的,便是双鱼座的女生。”

陈朗眼看着陈诵脸色发暗,双目圆睁,快要喷出火来,心中替王鑫狠捏了一把汗,可是陈朗觉得某些惩戒和刺激是必要的,眼神一闪,又道,“说说看,为什么讨厌双鱼座女生?”

王鑫“哼”了一声,“当然讨厌了,性格乖张、变化无常,我怎么打电话,发短信,她都不理。”

陈诵听完这句,脸色更是一变,还没想好是冲出去暴打一顿王鑫呢,还是不搭理他更加解气,陈朗却冲自己叫道,“呀,陈诵,你怎么来了?”

陈诵眼看着王鑫猛然转身,看向自己的,那可真是一脸的绝望和震惊。

3,

王鑫惊慌失措地看着陈诵出现在自己面前,结结巴巴道,“陈,陈诵,你怎么来了?”

陈诵的视线冷冷地从王鑫身上扫过,却只当王鑫是透明,连一丝停留都没有,便把目光直接转移到陈朗的身上,“姐,我的正事儿办完了,一会儿就和老板回公司,特地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陈朗看王鑫吃瘪,颇有些幸灾乐祸,脸上却很是不动声色,只是站起身来,继续落井下石道,“诵诵,你来得正好,刚才王鑫正说他讨厌双鱼座,那你呢?”

陈诵板着一张脸,虽然并没有看王鑫,但是冷冽的声音却直钻王鑫耳内,因为陈诵只说了六个字:“我讨厌巨蟹座。”

王鑫听得脸色越发青白,陈诵的态度让他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陈朗挽着陈诵的胳膊走出这间办公室。房间里的两位穿护士服的女孩,还很不合时宜地问道,“对了,王鑫,你是什么星座来着?”王鑫很是无奈地别过头去,瓮声瓮气道,“大熊座。”

俩小姑娘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个星座?”

王鑫紧闭双唇,置之不理。

两位护士服的小姑娘看王鑫板着一张脸,也觉得呆着没劲,各找借口离开。过了好一会儿,陈朗才回到办公室,不过身后却跟着一本正经的包赟。包赟见到王鑫也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上班了?”王鑫简短答道,“唯有上班,可以解忧。”然后很没好气地扫了陈朗一眼,开口道,“陈朗,你刚才可害苦我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朗转转眼珠,点头道,“我还就是故意的。”

王鑫为之气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包赟倒好奇了,“陈朗你做什么了,把王鑫气成这样。”

陈朗笑得很无辜的样子,“我真没做什么。”王鑫很是哀怨地看过去,“你还没做什么?你在挑拨我和陈诵的关系。”

陈朗严肃道,“这不是挑拨,这是惩罚。你那天晚上对陈诵太过分了,就算一次警告吧。”

既然说到这个,王鑫自知理屈,办公室里便陷入沉默。还是包赟缓和了一下气氛,指着王鑫电脑上整理的照片道,“王鑫,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鑫的声音没精打采到了极点,“这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根管治疗片,各位大夫交上来的,老大让我整理一下,说要送出去去参加评比。”

包赟“哦”了一声,忽然想起陈朗给自己做的那个根管治疗,便问陈朗道,“陈朗,这里面有我的x线片吗?”

陈朗摇摇头,“这里面没有。”那时候的陈朗刚刚捅了个大娄子不久,正夹着尾巴做人,行事能低调则低调,自然没有凑这个热闹。陈朗现在被包赟说得好奇,也把头探过来看王鑫正摆弄着的电脑的显示屏,看完后更是自信,“不过,我给你做的治疗,也许不见得比他们做得优秀,但是绝对不会比他们逊色的。”

包赟做出奇怪的表情,“那你怎么不参加,莫非胆小了?”

陈朗赌气道,“谁胆小了?我不过没想参加而已。”说完后便干脆问王鑫,“我现在交x线片给你,还来不来得及?”

王鑫还没有从刚才的阴云走出,现在对陈朗还是颇为敬畏,心想这姐妹俩真是天生一对,谁都不好惹,于是跟鸡啄米一样点头,“没问题,你现在交给我,再补充一点文字资料,我马上加进去就可以。”

陈朗“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可是一转头看包赟在屋子里坐得跟磐石一样牢固,脸上还露出满意的表情,诧异道,“你白天没事儿吗,改到我们这儿上班了?”

王鑫现在是抓紧一切时机对陈朗溜须拍马,自然就把哥们情谊甩在一边,在一边做着补充,“陈朗,你不知道,皓康齿科的总经理,最不爱在楼上呆着,说上面太枯燥了,不如楼下快活,时不时就能看见各式美女。”

包赟横了王鑫一眼,心想这都是我哪辈子的宣言,亏他还记得,这小子纯粹找抽型。包赟只好为自己辩解,“待会儿我得出去办事儿,现在正好路过这儿,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根管治疗做完了,接下来的治疗咱们也得赶紧啊。”

陈朗想了想,“那倒是。那先把智齿拔了吧,拔完了养一养,再给前面那颗做完根管治疗的牙齿做个牙冠。”

包赟一听脸就白了,郁闷道,“不拔不行吗?”

陈朗摇摇头,回答得分外坚决,“不行。”

包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退缩起来,“那,那回头再说,我最近太忙了。”

王鑫在一边偷笑,继续揭发,“陈朗你别听他的,他肯定又胆小了。”

包赟兀自强词夺理,“你别乱说,这一阵本来就忙。”

在两个人的嘴仗打得不亦乐乎之时,俞天野拿着一张表也走进办公室,将它压在墙上的公告栏上,王鑫率先开口问道,“老大,这是什么?”

俞天野头也不回,“和你没关系,国庆节参加拓展训练的通知。”

王鑫自然有些丧气,喃喃道,“真是倒霉催的,这腿摔得,真不是时候。”一边说还一边眼巴巴地看向包赟。

包赟却把头扭到一边,心想你小子出卖我的时候那么起劲,现在我也不管你。于是跟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王鑫只好继续唉声叹气,“你们都拓展去了,我哪里也去不了,想想这个国庆,只能独自在家,就觉得了无生趣。”

包赟看他跟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实在受不了,扭过头来看王鑫,“别啰嗦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想去吗?想去还不好办,坐老俞的车一起去不就行了,如果他不带你,我拉你过去也行。”说完后又不甘心地补充一句,“只是你就算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一边当啦啦队。”

王鑫这才高兴起来,不过话音里还是带着些落寞,“去,当然去,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人陪我。而且在家里看你们微信群发的那些照片,我就更嫉妒了。”

这边俞天野还在问陈朗,“陈朗,你能去吗?”

陈朗一听之后,颇有些犹疑,也问道,“可以不去吗?”

俞天野转过头来,直视陈朗的眼睛,“这是刚刚叶总监递给我的通知,说是公司的集体活动,除了身体情况不允许的,其他人一律不得缺席。”停顿了一下又放缓声音道,“不过陈朗,你家里,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和上面说去。”

陈朗在这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如果不是因为李莹的缘故,陈朗一定会趁这个假期,随侍于博文左右。可是现在的情形,于博文已经出院了,和李莹淘淘一起,住在他们自己的家里,陈朗哪里还能像在医院时一样,跟牛皮膏药一样挥之不去。毕竟在那个家,那个世界里,陈朗的存在,几乎就是多余。

在陈朗犹疑不决的时候,俞天野和包赟都保持沉默,只有王鑫开口道,“陈朗,你还没参加过我们皓康齿科组织的拓展训练吧,特别有意思,虽然白天训练很艰苦,晚上那可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要是缺席了,绝对是你的损失。包赟,你说是不是?”

包赟却出乎意料地摇摇头,“这个,还得陈朗自己拿主意。”

这句话完全不符合包赟的风格,就连俞天野都冲包赟看去。包赟避开大家眼神,站起身来,“我走了,你们忙吧。我还得去一趟RK公司,和他们工会主席聊聊天,正好还可以一块儿吃午饭。”RK是个很大的外资公司,大得都成立了工会,为员工争取福利。而这几千人的团体保健合同,就是前阵子包赟当市场部经理时拿下的,现在他还在继续跟进。虽然不过是检查洗牙等常规项目,但还联合保险公司,建立了员工齿科保险,开辟了营业性诊所与商业保险相结合的新模式,让皓康齿科在业界的口碑和收入都有了质的飞跃。

俞天野却叫住包赟,问道,“包总,现在皓康天猫店卖的那个种植套餐怎么回事儿?什么叫一口价啊?每个病人的情况不一样,是不是需要植骨,具体到选择的种植系统,都有千差万别,怎么就一概而论一口价了呢?”

包赟想了想,“我回去看一下,看完给你回复。”

俞天野“嗯”了一声,继而道,“要我说这天猫店卖卖洁牙卡美白卡就算了,就别管什么种植了吧?害得我们对有些拿着种植套餐券的患者还需要费半天口舌,说还可能增加费用。要我说,酒好不怕巷子深,只要医术好,这些打折卡及网络宣传,用处不大。”

包赟看老俞一眼,“俞主任,你这个观念要改变,现在已经是网络时代了,九零后、零零后都成长了,虽然他们经济实力还普通,但很快就能成为消费的主力军,对于这新一代宅男宅女而言,得手机者得天下,首先得让他们见识什么是专业的医疗优秀的服务,吸引他们有走进皓康的欲望。至于你提的意见,那是市场部调研不足,和临床部沟通不到位,我再去协调一下,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俞天野还想说什么,包赟却拍拍俞天野肩膀,“俞主任,酒好的确不怕巷子深,您是专业的,就负责酒好;我们这些为临床一线医疗服务的,就负责把巷子尽可能缩短,这样不是更好?!”

说完后包赟冲大家笑笑,带着总经理的气场再次转身离去,完全没听到王鑫向陈朗小声感慨道:“牛起来了呀,丫翅膀真是硬了”。陈朗也同仇敌忾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无理还要扯三分。”

俞天野转身冲他俩,“行了别抱怨了,他说得其实也没错,只是我这技术脑子,一时还接受不来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新鲜事物。”

王鑫赶紧安慰道,“老大,你已经是大神了,我们仰望还来不及呢。”

俞天野摇摇头,“我和你们说过广度及深度的问题吧,我就是那种在一个领域使劲钻研,但却对其他领域知之甚少的人,包总就和我不一样了。”

王鑫有些不服气,“我后来才知道他毕业于B大商学院,那又怎么样,对医学又不见得有多少理解。”

俞天野笑了笑,说了句“那可不见得。”话毕却看陈朗在一边若有所思,便问道,“想什么呢?”

陈朗这才回过神来,道,“参加拓展训练,我应该没问题。”

俞天野却看陈朗依然不是很提得起劲来的样子,再次道,“实在不行,你就别勉强自己。”

陈朗心中感到温暖,却轻轻摇头,“不勉强,我挺想参加的。”至于原因,陈朗只能埋在心里,她对皓康的留恋完全超乎自己的想像,真要离职,还真是有些不舍。而且这一次在皓康的拓展训练,对于陈朗而言,应该是唯一;错过了,就不可能再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