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露”对“豆豆”点了点头,将她抱起在怀中。她身后的一个高个儿帅气的男人微笑着,将手里的一小束野花,别在豆豆那凌乱的羊角辫上。
杨露闻着豆豆脸上的臭泥味道,掏出手绢擦了擦她黑漆漆的小脸,警觉地问。“孩子,你从哪儿登陆进来的。”
豆豆用小胳膊搂住杨露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自豪了。“对了,阿卢阿姨,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刚刚,我用你教我的东西,救了一个心脏都停止跳动的人呢。他叫怪兽艾瑞克!”
“什么?”杨露的手一抖。“什么怪兽艾瑞克!”
“他们都叫他Eric,Eric。。。。。。我给他起的怪兽艾瑞克……”
杨露身边的高个儿男人突然惊叫了一声,杨露的脸色也变了。连忙问道:“豆豆,这个Eric长什么样儿?”
豆豆胡乱地连比划再说,怎么都没描述清楚,说着说着,开始跑题吹牛说自己造出的大萤火虫,不过,最终还是把杨露送给Eric的那条奇怪的项链说了出来。
杨露听到项链,脸上的眼泪已经如泉奔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身后的高个子突然高举起手臂,对后面兴奋无比地摇晃了一下大喊。“终于发现我外甥杨帝俊的线索了,我们晚上喝酒吃肉,庆祝一番!”
身后山民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各个喜形于色,几个女人兴奋地跑过来,一边恭喜,一边安抚杨露激动的情绪。
豆豆看得一脸懵,挠了挠脑袋上的羊角辫。“难道,我救的人就是阿卢阿姨找了很多年的儿子么?”
杨露破涕为笑,把豆豆高高地举起来转了一圈。“是啊,豆豆!阿卢阿姨,要好好地谢谢你!”
爸爸死后,豆豆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她被杨露有力的手臂高高举起,看着杨露由衷欣慰的笑,咯咯地笑个不停。在豆豆身后,几只缤纷美丽的蝴蝶,从天上飞下,在她的肩膀附近,欢愉地翩翩起舞。
晚上,豆豆洗得白白净净,在宴席中跑跑跳跳,一边把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直接放在嘴里。一边每个桌上,熟稔地要好吃的。
山民们一个接一个,来对杨露敬酒庆祝,杨露的身边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但她们却丝毫没有任何醉态。
孩子们满地跑着,男人们频频碰杯,三两之间围坐,谈笑风生。
食堂外,张灯结彩,挂满红色的灯笼,整个小山村,都笼罩在快乐融洽又美好幸福的气氛之中。
酒过三旬,一个矮胖男人站起来,举起酒杯对着杨露。
“阿卢!这一杯,我想敬一个,把我们带到这美好天堂的人,我们应该叫你什么?”他说完了这句,众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看着他。
男人逐渐面容激动起来。
“我在无人区,生活了十五年。阿卢发现我的时候,我身体的一半,几乎都被基因兽咬掉了。当时他们正在寻找幸存者,我用仅剩的一口气,微弱地叫了一声:救命!搜救的人,都同情地看着我,他们知道用一半残缺的身体,我是没有办法再活下去的。这时候,我看到了阿卢!她用温柔的眼睛,关切地看着我,把温暖的手,放到我还剩下一半的额头上,告诉我不要放弃,我会活下来!”
“我真的活下来了,还看到了从没见过的蓝天,绿树,听到了百灵鸟的唱歌,过上了心仪的好日子,获得了长久不会再受到伤害的生命!阿卢给了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最好的时光。她就好像女娲娘娘,用勇敢,聪慧和慈悲,造就了我的新生!阿卢,有一句话,说一万遍,也不够表达我的心意。谢谢你!我想叫你天使!”
男人流下热泪,众人跟着站了起来,也都高举起了酒杯。一起大声喊道。“阿卢,谢谢你!”
杨露从身边抱起一坛酒,对众人举起,微笑着说。“潇潇血热,不忘英雄胆。杨露虽一己之力,但愿解救苍生。希望我们还能把更多的人,从苦难中救出来!”
杨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动容了。
“我小时候,和爸妈生活在难民区,深刻理解这世界上的痛苦和绝望是什么滋味。我爸妈孤独地在等待营救中去世。看着他们死去的那一天,我对自己发誓,要改变世界难民的现状。”
“为了这个誓言,我付出了一切。我把毕生最爱的儿子,带在无人区,他曾被不理解我们的难民殴打谩骂,我却忙于工作,疏忽他的感受和成长,让他受尽了委屈。甚至还……”杨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五年前,我终于找到解决难民问题的办法,但是方案是绝密的,而且还不成熟。所以我没有告诉他。没想到,他却来告诉我,他要离开我,去锄强扶弱,去做一个警察。”
“我不同意,我也不能告诉他不同意的真正原因,我跟他争吵起来,最后亮出家长管制的底牌,把他在我面前**心扉陈述的那些梦想撕烂扯碎。其实,他说的没错。他不过是跟我一样,坚持自己的梦想,跟我一样,执着地想要惩善扬恶,不惧艰险地去帮助更多人而已。”
“那晚,他伤心极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在我面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落泪。从他第二天不告而别,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我没有机会告诉他,我错了。因为我找不到他!这五年里,我没睡过一个好觉,常常在思念他的梦中惊醒。现在,我终于有了他的线索,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一句,五年前就应该说的‘对不起’!”
杨露说罢,高举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矮个儿男人高喊了一声。“阿卢是我们伟大的领袖,也是不平凡的母亲。为伟大而不平凡的,给了我们第二次永恒生命的天使阿卢,干杯!”
众人一起高举酒坛,大喊着“阿卢!阿卢!阿卢!”
就在这时,食堂外的红灯笼突然一起熄灭。
一阵阴风,把食堂古老的大门吱嘎一声吹开。
一个黑影,带着黑色面具,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色披肩随风飘**,面具上鲜红的血滴,在动态地,不停地向四处飞溅。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形单影孤的黑影,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这个如此隐秘的地方。
黑影从黑面具之中,发出瓮声瓮气地声音。慢慢地,一下一下地鼓着掌。
“精彩!吃着没有任何味道的饭菜,喝着永远都醉不了人的酒,说着狗屁不通的江湖情怀,你们这些虫子,当‘长留’是什么地方?”
黑影歪着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看向杨露。
他的脚下,跟着他一起滚进了数十只色彩缤纷的圆球。
圆球带着七彩的光线,滚到了众人脚下,其中一个,滚在了杨露身旁。
“你们既然可以非法闯入这里,又知道盘古为什么,要在建立长留世界的时候,对这里所有的人类意识的记忆‘清零’吗?一个文明如果要进步,必须放下过去,放下糟粕!”
黑影说完,突然举起右手,狠狠握了一下拳头。
刚才说话的那矮个男人,瞬间变成了一半身体,一边骨骼的怪人。他脸上那一半儿骨骼,变得变红,好像烧红了的烙铁。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发出了极其惨烈的痛苦的尖叫。
黑影的面具上出现了更多血红色欢愉飞舞的血滴,冷冷地声音从面具后传了出来。
“你们以为他在哀嚎身体的疼痛吗?现在的他,在真实世界那病**苟延残喘的躯体,在那仪器中感受到的灵魂的抽离和生命的离去,希望的破灭,那才是痛苦的根源。你们这些卑微的虫子,凭什么来跟我们一起分享长留。”
黑影这句话说完,那矮个男人已经融化成一滩黑色的血水,血水中还残留着牙齿和眼睛的残骸。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豆豆更是看傻了眼,浑身发抖,嘴唇清紫。
一个女人喃喃自语,神经质地不停重复着。“难道天堂也有杀戮?他为什么能打破‘长留准则’!”
黑影并没有停下来,他再次高举手臂,好像在演奏一场无比精彩的交响乐,指尖在空中晃动着,极具节奏和韵律。
这时候,真的有雄壮激昂的音乐在众人耳边响起了。
滚到数人脚下的七彩圆球,都瞬时燃烧起恐怖的蓝黑色鬼火,鬼火点着了身边的人,滚滚热浪让没有被点燃的人也难以忍受地尖叫。
豆豆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惊声喊道。“阿卢阿姨,快找你儿子艾瑞克来帮我们。他会剑,他很厉害!”
这一声尖叫之后,黑影的面具上突然出现了一只色泽鲜艳的桃花。众人身边的圆球又恢复了原本色泽缤纷的形态。
但是此刻食堂里已经横尸遍地,仅剩的几个人,抓狂地奔向豆豆,保护住她。
黑影缓缓向杨露移动了几步,脸上的一只桃花,变成两支,三支。转眼变成了一颗茂盛的桃树的形态。
“阿卢,Eric?你就是他找了五年的妈妈?”
黑影说罢,向杨露头上一比划,她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空洞。空洞中,不断盘旋回转着黑色气团。犹如飓风旋涡一般翻涌滚动。
“这是空间转移程序。把你儿子召唤来,我饶了你,还有剩下的这几个人的命。”
杨露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与Eric的重逢,却没有想到,要以如此的代价和方式。
泪水从她的眼中一滴滴滑落,她身后,一直紧张地在对空气说话的高个儿,绝望地看向杨露。
显然,他们与真实世界的空间连接,在黑影进来的时候,就被生生切断了。现在他们,既不可能拥有任何武器,也不可能转换回“真实世界”了。
高个儿男人对杨露喊了一声。“不要!阿卢!不要让Eric来!”
他话音未落,黑影又捏了一下拳头,Eric的舅舅,在众人眼前爆炸了,空中,他的身体变成了骨灰,被杨撒在空中。
“不!”杨露崩溃地蹲下,双手绝望地捂着脑袋,头顶的黑色旋涡中逐渐有了一些亮光。
豆豆身边的人,一起对杨露惊声尖叫。“不要让Eric来。”
一个红了眼睛的男人,看向仅剩的几个人,目光决绝地说。
“我们的命,是阿卢给的。我们在这里的日子,算攥到的。如今,我们该还给她了!”
说罢,他坐了下来,紧接着他身边的人都安静地坐了下来,他们坐在血泊和骨灰之中,垂下脑袋,很快,他们脑袋垂下的程度,超出了常人所能及。豆豆看着他们一个个奇怪的,自己撅断脖子的样子,吓得发出尖锐地撕心裂肺地喊叫。
杨露无可奈何地,抓狂地,连着大喊了好几声“不!”
看着刚才还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食堂,此刻只剩自己和豆豆两个活人,她抹了下眼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的头顶黑洞中的光也消失了。
“在我们人类世界,有一句话,你可能并不懂。不过,我杨露会用命保证,一定会让你明白!那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黑影面具上出现了各种用电脑符号完成的极端愤怒的表情。
“愚蠢的人类!竟然用自杀去换与自己不相干的一个毫无意义的生命!”黑影说罢,突然又握起了一只手。
豆豆的脖子在空中突然无形被掐住,整个人被腾空高高举起,豆豆挣扎着,手脚乱登,小脸已经涨成了紫色。
“杨露,把Eric召唤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蝴蝶之翼’,一个是你们人类的希望,一个是你们宝贵的过去。选谁?你只有十秒钟考虑的时间!”
黑影说话间,豆豆慢慢停止了挣扎,她歪着脑袋,目光变得呆滞而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