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青脚下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大约摔了五六个跟头才跑到了那哨兵的身前,口里喊着:“有鬼,有鬼。”此时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惊恐的缘故变得沙哑且带着几分哭腔。

那哨兵没好气的冲他吼道:“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杨伟青就差没跪了下来,央求道:“大哥,我遇上鬼了,还有我同室的白二也不见踪影了,麻烦你……”他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他分明看见白二正站在那哨兵旁边,只不过脸上神色沮丧。

原来白二在杨伟青离开后终于印制不住心里的恐惧,独自一人离开了帐篷,去找哨兵报告情况,而杨伟青在小便时遭遇的诡异经历他还一概不知,如果换成他遭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是会吓得当场毙命了。

虽然白二安然无恙,但是杨伟青刚才的经历可是千真万确的。他尽量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将之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哨兵。

这哨兵名叫王崇先,跟随洪峰出生入死已经近五年时间,对于鬼神之类的事情那是半点也不相信,刚才白二向他说神道鬼的时候就没好气的把他训斥了一番,这下杨伟青又开始装神弄鬼,心下大为诧异,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杨伟青和白二见他一脸不屑,心急如焚,但苦于找不出什么证据,只能一再描述各自遇上的古怪事件。

王崇先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冲两人嚷道:“没事回营帐睡觉,再在着胡说八道,我告你们扰乱军心,让将军按军法处置你们!”

“出了什么事?都亥时了还在这吵吵闹闹。”一个豪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只见洪峰带着一个副官走近,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目光却炯炯有神,显然一直没有入睡,却强行打起精神。

王崇先没想到真的惊动了将军前来,尴尬地向洪峰汇报:“这这两个家伙在妖言惑众,硬说是遇上鬼了,我估计是日间那古怪老头把这两个小子吓怕了,所以编造这些给鬼神玩意,借口临阵脱逃呢。”

洪峰听了一言不发,冷峻的目光扫向杨伟青和白二。他虽然也不想相信鬼怪灵异,但依照他老道的经历判断,眼前这两个少年脸上恐慌的神色绝对不是能装得出的。低声问道:“你们说营地有鬼,难道你们亲眼看到了?”

“没有没有,啊!有有有!,我们在营帐里时,分明看见一只眼睛掀开门帘窥视我们,等我们出去查看的时候,它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除此之外呢?”

“还有,我在营地后面解手,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后攀上了我的肩,我开始以为是狼,后来定睛一看,分明是一只人手。”

“那你没有转身去看看你身后的究竟是什么?”

“我,我当时吓破胆了,只顾逃跑,没有看到……”杨伟青说到这里惭愧地低下头去,不过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现在还心有余悸,要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几乎没人有胆量转头看身后的,何况自己毕竟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王崇先见洪峰和这两个少年竟然交谈起来,心里有些着急,说道:“将军你可千万不能信,这是上哪来的什么鬼怪,分明是这两小子一派胡言。”

洪峰紧锁着眉头沉思了一阵,他虽然也没亲眼见过鬼神,但是日里莫名其妙消失的老人也让他感觉到这片荒漠非同寻常,于是对副官说到:“去把刘军师叫来。”那副官应了一声,朝军师的营帐去了。

王崇先又惊又怒,他想不到将军竟然也听信了谗言,还去请军师出马。但却不敢多说,只是一脸窘态的望着洪峰。

洪峰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说道;“我听说过西域的回民会一些奇异巫术,扰人心智,倒是不可不防,你用不着再多说,事情究

竟如何,军师来了便得知晓。”

他所说的这个刘军师本是一个江湖道士,懂一些五行八卦之类的道术,对于神灵鬼怪也颇有研究。后来洪峰将他招入军队,又让他读了一些兵法,了解了行军打仗之道,真正成为了优秀的军事人才。此番洪峰打算把他叫来商议,显然对杨伟青和白二的话有点相信了。

但是副官回来的报告却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刘军师不在帐中。”

“这么晚了不在帐中,那又能去哪?”洪峰立马带着副官和王崇先、杨伟青、白二几人来到刘军师的帐前,问门前的卫兵:“军师到底去哪了?”

那卫兵吓得直哆嗦,低着头道:“小……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一直站在门口,没看见刘军师出门。”

“放屁,难不成他能长翅膀飞了?”洪峰暴怒之下扬起手准备狠抽那卫兵一个耳光,但是扬起到半空又放了下去,因为他此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事情似乎不是他以往的常识能解释得了的。洪峰示意地看了杨伟青和白二一眼,而两人也在欲言不发的望着他,眼神里似乎透着一句话:“真的有鬼!”

到底是敌人的奸细将军师抓走,还是回民的巫术所造的假象,还是真的有鬼怪作祟?洪峰现在完全不知道如何作出判断了,但是见过世面的他并没有因此乱了方寸,他很清楚现在要做的首要事情是找出军师的下落,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一定还在营地的周围。

洪峰下令守备官吹起了号角,把正在熟睡的士兵的都叫了起来。不少睡眠迷离的士兵本来还大为不满,但听说军营中连遭诡异事件,军师都离奇失踪了,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一个口快的士兵说道:“哎呀妈呀,这都还没进恶鬼谷呢,怎么谷里的恶鬼还跑出来抓人了?”

洪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发令:“所有人分成四组,在营地五里地内搜索刘军师的情况,凡有装神弄鬼、蛊惑人心者,按扰乱军心的军法处置。”

当下军营里灯火通明,几百人打着火把的营地周边搜索着,恐怖的气氛骤减了不少,紧张的气氛却增添了几分。

约莫两炷香时间过后,东面、西面、北面的分队都报告搜索完毕,没有找到军师的踪影。只有洪峰亲自带领包括杨伟青、白二、王崇先在内的一百人分队还在搜索南面。

南面的地形相对比较复杂,有好几个一丈多高的小土丘,也是狼群的聚集地。这些野狼平时在这里占山为霸,此时看到一百多号人打着火把寻了过来,原本的霸气**然无存,纷纷作鸟兽散去。其中有几只公狼正在不亦乐乎的吃着一个尸体,见这么多人过来,立马丢弃食物逃之夭夭了。

“到那边去看看。”洪峰望着黑暗之中那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心里生出的几分不安,借着火光探了过去。

这是一匹死马,头和脚已经被狼群给咬掉了。不过从马背上的马鞍和饰物来看,分明是刘军师的坐骑。

既然坐骑一死,那么人肯定就在不远处。洪峰当下带着队伍向土丘的下方找了过去,他心里很清楚刘军师已经凶多吉少,但是是死是活非得找到踪影不可,如果是活的那当然万事大吉,如果是死的,那也能说明军师是被狼群袭击致死,并非遭遇鬼怪。

一伙人沿着下坡寻出了大约十丈远,随着一名士兵大呼:“军师在那!”洪峰看到刘军师正躺靠在一块石头上,当即赶了过去,只见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虽然还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是谁干的!”洪峰又悲又怒的吼道。他拿出止血药和布带欲作出最后的挽救,却惊愕的发现刘军师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很显然不是遭遇狼群袭击所致。

这样的

情况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王崇先也对自己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而杨伟青和白二更是彻底消除了心中的怀疑。从帐篷里消失不见的眼睛、到搭在肩上的鬼手,再到刘军师遭遇到的不测,这一切绝对不是野兽和人能够做出来的——这明明是遇上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峰蹲下身子想从刘军师口中问出些端倪来。而刘军师努力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沉闷怪异的“呜呜”声,眼睛里露出崩溃恐惧的眼神,吃力的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在洪峰的掌心比划着。

他是在写字,足足写了三十余划,而这三十余划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手指落下,再也不动了。

洪峰沉默地抚闭了他的双眼,花白的胡子微微发颤,似乎在强忍住内心的悲痛。

“军师他写的什么?”王崇先战战兢兢地问道。

洪峰摇了摇头,因为刘军师死前写的那三十余划笔画过于复杂,很难判断出具体是什么字,再说在刚才的情况下,他也无心留意这些。

人死不能复生,默哀也是无济于事。一伙人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诡异情况,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也没有一个人提出有意义的见解。

“我们还是把军师就地安葬了,回营地再做商议。”副官终于提议到,他刚说完这话马上又紧张的喊道:“不对!”

“什么不对?”白二问道。

副官没顾得搭理他,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细听了一会,说道:“有马蹄声,正在朝这边快速靠近,听起来大约在十里外。

“这么近?”洪峰微微吃了一惊,又问道:“数量有多少?”

副官又听了一会,很明显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惊恐,几乎用颤抖的声音答道;“约莫五千。”

“速回营地!”洪峰嘶吼着下令,他已经不想多做判断,这五千骑的蹄声肯定是前日交战的那支回军。而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军队明明已经将他们抛开了五百里地,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那不成这五千骑真的全部长出了翅膀?

没有时间去惊讶,也没有时间去纳闷。洪峰带领着一伙人退回了营地,召集了其他各分队,在军营里布置了防守。按照敌军的前进速度推断,大约半柱香时间他们就会扑面而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根本没办法率领着六百号人逃跑的,再说身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恶鬼谷。

要知道夜晚进入恶鬼谷生还的前列至今没有,也就是说几率几乎为零。而以六百人的军队对抗五千人的敌军,虽然也是凶险万分,但只要布阵得当,士气旺盛,并非全无获胜可能。所以洪峰果断的选择了就地防守、拼死一战。

而洪峰手下多数士兵也宁愿和敌军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就算战败被杀,也是光荣殉国,要是进入恶鬼谷被恶鬼吃掉,那是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听到守战的号角,一个个都打起精神,蓄势待发。

但是,这样的士气在见到“敌军”之时彻底灰飞烟灭了。只听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地平线上涌出乌泱泱的一片黑影。时间和数量与副官所预计的完全吻合,但是有一点巨大的不同让不少士兵吓得魂飞魄散。

只有马,没有人。

是的,只有五千的马匹朝这边冲来,马背上却没有骑人。这样的诡异场面连长期征战沙场的洪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五千匹马分明不是野马,而是带着马鞍的战马,马蹄的落布和布阵也是很有分寸,这完全只有精湛战术的军队才能做到的,然而,马背上偏偏看不到人。

“那是什么骑着这些马?”洪峰心里惊异的同时,军队里一个士兵极度恐惧的喊着:“是幽灵!是幽灵的军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