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惜对薛钊说的句句肺腑,她虽然对薛钊认识不深,不过直觉告诉素惜他是一个好人。他虽然外表冷酷,但从他断案处事中,不难看出他是个极有能力的人。

素惜说完,便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薛钊的回答,她有信心,薛钊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思付片刻的薛钊瞥了瞥素惜,不禁摇头轻笑:“承蒙娘娘厚爱,可惜微臣只是一个位居四品的小官,实在无法担此大任,娘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素惜知道他有犹豫,但没料到最后薛钊竟会断然拒绝,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吗?

“微臣只想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小官,帝党后党之事,微臣无心参与,告辞。”薛钊说着,向素惜福了福身,转身离开,这次他没有犹豫。

素惜没有叫他,看着他离开,素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今日偶遇薛钊,素惜从前并没有想过拉拢他。

今日寥寥谈话,让素惜正意识到,新一轮的帝后之争又要开始了。算算时日,一场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视线从宫外转向宫外,贝勒府内,翁籽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从小姐到福晋,虽然没有几日,她却蜕变了不少。眉宇间多出几分优雅端庄。

自籽言和载恒成亲,载恒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陪籽言,他总是在外办公很少回贝勒府,就算偶尔无事,也是独自呆在书房内,与籽言的交流少之又少。

她轻步走到书房门口,缓缓的推开了门。向屋内张望,籽言并没有看到载恒的人影。她迈步走了进来,又轻轻带上了门。

籽言很少来载恒的书房,确切的说一个没来过几次。她左右看了看,书房内干净整洁,书架上的书都整齐的摆好,笔墨纸砚也一样不缺的摆在桌前。

但籽言的心里,总是觉得屋子里少了一些东西,少了一些书房本该有的东西。她环顾四周,漫步走到书桌前。

翻了翻书桌上的书,她又拉开了一旁的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唯独一副画卷,静静的躺在抽屉中。

对了没错!籽言恍然大悟,她这才意识到,看遍整个书房,房内竟然没有一副挂画。拿出抽屉里的画卷,那画卷用细线封的仔细,不过看其纸张,显然是好多年前的画。

籽言左看右看,正想打开它,却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她一惊,急忙回过身,只见载恒正靠在门口看着她。

载恒目光顺势移从籽言脸上移下,停留在籽言手中的画卷上。没等籽言说话,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抢过籽言手中的画卷,重新放回了抽屉中。

“找我有什么事?”载恒重新看向籽言,却绝口不提画卷之事,不过籽言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她不能去触碰的东西。

“今晚你约了礼部的大人谈事,我怕你忘记,特地来提醒你。”籽言笑得有些尴尬,被自己的丈夫这样防范,向来骄傲的籽言哪里受得了?

“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载恒淡淡答道。他这个态度,籽言也无话可说,点点头退下了。

说来也奇怪,在外人看来,载恒能娶到翁籽言这样知书达理又贤惠美丽的福晋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理应对自己的福晋宠爱有加。

然而只有贝勒府的人才知道,贝勒爷对言福晋是漠不关心,而言福晋对贝勒爷却是极其关爱。二人朦朦胧胧的关系,一点也不似其他新婚夫妻。

对于外人的揣测,载恒只当听不到看不见,做什么也一如从前。这日夜晚,与礼部的人谈完已是亥时。

从酒楼出来,载恒只觉外面一阵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刚刚在酒楼中昏昏沉沉的他此时才觉得脑袋微微清醒。

与其他几位大人告别,载恒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他走得很慢,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如今却嫌这路太短。

走过一个胡同,一个人影从他身旁走过。本低头漫步的载恒突然停了下来,刚刚的人影,好似在哪见过?

载恒回过头,人影已经渐渐走远,不过那依稀的身影,载恒还是辨认得出,她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南柯梦的苏凌。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披着黑斗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载恒突然来了好奇心,转身跟了上去。

又走过几条巷子,苏凌在一家农房前停了下来。她突然回过头来,载恒急忙躲在一旁。苏凌张望了半天,才放心的推门走了进去。

待她走进,载恒从旁侧跟了上来。他仔细看了看附近,这一带是最普通的农家小院,苏凌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载恒凑到门口,顺着门缝望进去,那是一个已经荒废的院子,他看到苏凌站在院落中,而她面前,站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

“找我什么事?”苏凌冷冷的开口。

“是不是做李夫人做得太久,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那男子一开口,着实吓了载恒一跳,他听得出那个声音,是荣禄!

“不用你提醒,我没有忘记。如今李鸿章和李熙宁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想来对你在宫中办事大有好处,你还不知足?”虽看不清苏凌的表情,不过听她的口气好似有些生气。

“唉,你是我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人才,派你去接近李熙宁,我还真有点后悔大材小用了。”荣禄走近苏凌,抬手摸着她的发髻。

苏凌快步退后,沉了沉气问道:“你还要我在李熙宁身边待多久?”

荣禄听后挑眉,“怎么,你想离开了?”

苏凌此次没有说话,她自知不可能一辈子陪在熙宁身边,因此每一日她都无比珍惜。长久的相处他们都已习惯彼此陪伴左右,苏凌只怕真相揭发的那一天,他会恨透了自己。

躲在门外的载恒听着二人所说的一切,不禁哑然。原来,苏凌一开始便是荣禄安插在李熙宁身边的耳目。

他们虽未谈及原因,不过载恒猜测,无非是后党内斗,李鸿章和荣禄本就是太后的心腹,二人虽同为太后办事,但他们不合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李熙宁虽非后党,但他在朝*勋卓著,又是李鸿章之子,难免有一日会和自己的父亲联手对付荣禄。

荣禄让苏凌接近李熙宁,她以舞姬身份与李熙宁相恋,李鸿章自然不会同意李家会有这样的儿媳妇,二人难免发生争端。

荣禄便是想破坏两父子的关系,李鸿章分心与儿子斗气,自然不能全身心为太后办事,如此一来,他荣禄在慈禧心中的地位,便得以提高。

或许怕引人怀疑,二人并没有多加停留,荣禄一个飞身,从旁边的墙壁翻了出去。待荣禄离开,苏凌一个人在庭院中默默地驻足了一会儿。

不过多时,她重新带好帽子,转身走了出来。门外的载恒侧身藏于拐角处,听着苏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才慢慢现身。

苏凌和李熙宁的事本与载恒无关,他不是慈禧的人,他们内斗对于帝党而言倒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机会。

不过转念之间,他想到了素惜,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巧来第二日光绪正好召恭亲王父子及李熙宁入宫,商议广东人民与英国大使馆冲突引起的动乱。

英国驻广东大使馆前些日子发来急函,要求清政府惩治广东巡抚张继林。此事要追溯到几个月以前,驻扎广东的英军时常欺压广东百姓,在广东肆意妄为。

巡抚张继林不甘大清子民随意被英国人欺负,便带兵与英军对抗,由此惹怒了英国驻广大使,被英军以恶意损坏中英关系为由,关进了英国监狱。

如今广东百姓已经群起而攻,扬言要把英国人赶出广东。无奈力量薄弱,英军又使用暴力压制,导致广东战火又起。

收到英国的奏章光绪是愤怒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这般被欺负,所以便赶在慈禧前召载恒几人入宫,商议解决对策。

看过奏折,恭亲王和李鸿章难得意见一致,竟然都觉得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大清在前与英国签过条约,国际舆论已经偏向英国。况且如若真的兵戎相见,大清岂不是要再败给英国一次?

“皇上,英军侵扰我广东管辖境内,是他们有违条约在先。我们若不与英国抗争,如何平天下民心?”

李熙宁上前一步说道,载恒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会和李鸿章对着干,这家伙素来一身正气,不甘屈辱与投降,就这一点,早晚害了自己。

光绪微微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恭亲王和李鸿章的顾虑是对的,但让他就此向英国低头他又实在心有不甘。

踌躇了半晌,光绪突然抬头对熙宁道:“李大人说得极是,此次朕不能低头。”

“皇上!”恭亲王和李鸿章尚未开口,却被光绪拦了下来,“来人,立刻传召秦昂将军入宫,朕要派他前往广东,朕不能让英国如此嚣张!”

言尽于此,光绪已经听不进他们的话,李鸿章是识趣的人,自然不会多说,恭亲王也不再言语,几人缓缓退出殿中。

“李大人请留步!”殿外,载恒突然叫住了李熙宁。

“何事?”熙宁停住脚步,他自认与载恒交情不深,不知他为何叫住自己。

载恒微微一笑,“尊夫人可还好?”他思付再三,还是想提醒一下熙宁。

“贝勒爷问及我夫人所谓何事?”熙宁挑眉,载恒曾在南柯梦调戏苏凌一事他可始终记得。

“李大人别误会。”载恒轻笑,又踱步而走道:“我只是前些天在街上散步,偶然经过南柯梦,突然来了兴致,便进去看了场舞蹈。”

“可惜啊,南柯梦已经换了主人,又是舞技平平,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从前苏老板的舞技,真是物是人非啊!”载恒顿了顿,摇头轻笑道。

熙宁听后冷哼一声,走到载恒的面前道:“那还真是可惜,贝勒爷这辈子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说罢,他甩甩手,大步离开。

身后的载恒望着李熙宁离开,心中不禁叹了叹气,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警告,之后的一切,便是他们的命了。

可是事情全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简单,谁能料到,广东一战,竟然会成为李熙宁和苏凌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