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光绪听后激动的问道,“当真,不过……”瞥了一眼珍妃,慈禧又道:“不过在容妃和珍妃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珍妃,连光绪都是一惊。

慈禧却不以为然,奸笑道:“你若是选择珍妃,我们立即启程离开。你若是选择回去找容妃,那珍妃便活不成了。”慈禧说罢,悠闲的望着光绪和珍妃,好似是一场好戏。

光绪的手紧紧握拳,他缓缓回过头看着珍妃,俯下身跪在了她面前。拉住珍妃的手,光绪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只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艰难的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伤人伤己。

珍妃是明白光绪的,握紧光绪的手,珍妃哽咽道:“皇上,快去找容妃吧。”“珍儿……”光绪红了眼眶,他没料到珍妃竟会这样说。

“皇上以为珍儿憎恨容妃对不对?”珍妃凝视着光绪,抬起手,掠过光绪的眉心,“珍儿是恨她,但是珍儿知道,皇上是爱她的,对不对。”

“皇上的心中或许有过珍儿,但自她出现后,她便在皇上心中深重。珍儿知道,如果没有了她,皇上会伤心的。”

珍妃竟比光绪还要了解他自己,光绪始终看不清的东西,珍妃却看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在慈禧说出那番话后,她便替光绪做出了选择。

此刻她心中没有对他人的怨恨,无论是若宁,瑾妃还是慈禧,她心中仅剩下爱,对光绪的爱。

珍妃沉了沉气,柔声对光绪道:“皇上,今后的日子珍儿不能陪着你了,但是你也要快快乐乐的活着。”

说罢,珍妃猛然推开光绪,奔向不远处的一口古井,一跃而起跳了进去。

“珍儿!”光绪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大吼一声,拼命向井口飞奔,却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众人看着光绪伤心欲绝的样子,真怕他一个想不开也随着珍妃去了。

待井中没了声音,侍卫们才放开光绪,他们都知道,珍妃死了。只有光绪不相信,他颓然的趴在井口,井水一片平静,他看不到珍妃,只能通过倒影看到自己泪水纵横的双眼。

刚刚还与他携手出逃的人儿,转眼间香消玉殒。光绪耳边还回**着珍妃在乾清宫门口对自己说的话,她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是现在的她,再无希望。

多年的光景一一浮现在光绪眼前,无论是年幼的雨中初识,还是入宫后的倾心相待,始终都是光绪内心抹不去的过往。

这辈子,他欠她良多,只盼若有来生,她别再遇到他,能与他人做一世平淡夫妻。他会为她祈福,愿她世世平安。

人世几多沧桑,若能有人相知相伴,看遍落花飞散水月旁,即使短暂,这一生便不负此行。

储秀宫不似别处,安静得出奇,这也难怪,如今的储秀宫已经落寞,除了若宁外,也只剩薛清和小安子二人。

小安子趴在门口张望了半天,急匆匆的跑回殿内。与薛清相视一眼,来到若宁身旁,焦急道:“娘娘,洋人要攻进紫禁城了,奴才护送您出宫吧!”

此刻的若宁端坐在一旁,她脸色憔悴得几乎没有血色。身着素衣,发髻没有梳起,随意的披在肩头,俨然一副吊丧的样子。

在冷宫的日子若宁算过时间,知道八国联军侵华不久降至,大清将进一步走向危急,只是自己的命运如何,她不得而知。

见若宁不答,心急如焚的薛清又道:“娘娘,快走吧,出了宫我们便是自由身,娘娘也不必为皇上伤神伤心了!”

若宁听了不禁苦笑,对光绪的心岂是出了宫就能释怀的。叹了叹气,她道:“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出了宫又能去哪?罢了,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她的心死在宫里,她的人也要死在宫中。

“若宁!”正当薛清和小安子不知所措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光绪的声音,他终是来了,来见他最放不下的人。

光绪从未感觉储秀宫的路这么长,就在他奔进大殿的那一刻,他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人。能看到她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光绪突然发现什么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快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因惊讶的瞳孔,光绪突然将她拥入怀中,“若宁,我带你离开。”轻抚着她的秀发,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柔和。

半晌之后,怀中的若宁才反应过来,她仰起头望着光绪,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语未出,泪先留。

“别哭了,洋人快打来了,我们离开这里。”安慰着怀中哭泣的若宁,光绪心中满是疼惜与痛楚。曾经自己不敢面对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若宁在光绪肩头抽噎着。

光绪捧起若宁的脸颊,为她擦干泪水,柔声道:“对不起,照顾保护你早就成了我的使命,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不想你有危险。”

“但是我却忘了是什么支撑我这样做,我以为是对壮飞的弥补,但实际上,这些都是我对你的爱。那天当你留着泪,转身离开乾清宫的时候,我才确切的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我该早点承认。”

“承认什么?”若宁急切的问道。

光绪顿了顿,开口道:“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你了,当你酿下梅花酒,在雪中轻舞漫步时,当你在七里湖边折纸吟诗时,当我们初识时。”

等了这么多年,若宁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有光绪的这句话,经受过的那些苦难都已算不上苦难,这一步,她没选错。

英法联军很快攻进了紫禁城,光绪和若宁也在最后一刻离开了皇宫。按照慈禧的安排,他们逃去了避暑山庄,在那里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北京城的消息。

再次来到避暑山庄,若宁没有选择以前居住的房间,而是选择了光绪住处旁边的院落。她总是想多陪陪他,因为她有预感,在他们二人面前,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来到避暑山庄几日,光绪都被慈禧控制向北京城内发布命令。自战争爆发后,慈禧收回了光绪所有的权力,如今的他完全成为了慈禧的傀儡。

不知过了几日,北京那边传来一个噩耗,恒贝勒在与洋人洽谈中意见不合,最终被洋人枪杀。

得知这个消息时若宁正陪在光绪身边,她清楚得记得光绪那时的表情,再难隐忍的抽噎。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压抑了多时的痛楚一时间统统爆发出来。

若宁没有安慰光绪,她知道此刻的安慰是无用的,只是静静望着他,陪着他一起哭泣。事到如今若宁依然不能接受,那个总是带着轻松与慵懒的笑容的载恒,最后还是理他们远去了。

傍晚,光绪独自一人站在池塘旁边,望着天空上的明月出神。此时身后一热,一件斗篷披到了自己身上。

“夜里凉,皇上不要站太久,回去歇息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若宁随即走到他身前,轻轻系好斗篷。

“无妨,我还想多站一会儿,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着皎洁的明月。”光绪苦笑道,随即收回目光,低头问若宁道:“若宁,我是不是一个很无用的皇帝?”

若宁一愣,随即道:“时势既能造英雄也能毁英雄,皇上只是生错了年代。”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疼。

光绪听后叹气,低头道:“没错,我们都生错了年代,壮飞珍儿载恒,还有你我,都生错了年代。”

“不,若宁宁愿生在这个年代,不然我又怎么会遇到皇上。”若宁突然抱住光绪,她曾经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而如今的她,已经无法割舍下对这里的眷恋了。

“若宁。”光绪的手轻轻搭在若宁的肩头,柔声道:“如有来世,你我都能投生于寻常百姓之家,我便于这红尘浊世中寻你,只求携君之手,琴瑟相和,一起老于市井。可好?”

“好。”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这样回答你。

第二日,在薛清的陪同下,若宁去见了翁籽言。她是代表皇上去安慰其丧夫之痛,不仅如此,她更是从心中同情籽言,失去挚爱的心情,高于切肤之痛。

走进籽言的住所,大堂内并无一人,只闻到一阵香火味,从内堂飘散出来。薛清扶着若宁向内堂走去,掀开门帘,果然看到了翁籽言。

她身穿丧服,身边并没有伺候的人,一个人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幽幽道:“是容妃娘娘吧?”

若宁一愣,问道:“福晋知道本宫要来?”

烧完最后的纸钱,翁籽言起身转了过来,许久不见,她苍老了好多。看着若宁,翁籽言面无表情的道:“如今这避暑山庄,能来这里看我的,除了容妃娘娘也无别人。”

若宁听罢叹了叹气,被籽言引入大堂,她坐下来,籽言为她倒茶。望着憔悴的籽言,若宁蹙眉道:“恒福晋不要太伤心,恒贝勒是为国捐躯,本宫和皇上日后会好好照顾福晋和恭亲王。”

籽言听罢倒茶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放下茶壶道:“家父年纪大了,不能为大清做些什么,而我也只想静静守着载恒,其他的,并不在乎。”

听得出籽言的怨气,若宁尴尬的笑笑,又问道:“贝勒府的人员家当可否安排好,要不要本宫命人……”

“当时走得匆忙,除了随身细软也没别的可带。”籽言突然打断若宁的话,随后站起身,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一幅画。

“这是贝勒爷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临行前还特地嘱咐我带好,如今他去了,本想将此画烧毁。但娘娘来了,便送给娘娘吧。”

籽言说罢,将画放在桌上,推到若宁面前。

“这……”看着籽言不寻常的举动,若宁有些为难,“既然是恒贝勒最珍视的画,本宫这样拿走岂不是夺人所爱。”

“不,这本就是属于娘娘你的,娘娘拿着吧。”籽言异常的淡定,又道:“若是无事,籽言还要为亡夫诵经,不送了。”说罢,她不再招呼若宁,径直走回了内堂。

回去的路上,若宁始终抱着那副画。此刻她心中满是不解,籽言为什么说载恒最珍视的画,竟是属于自己。

回到自己的住处,若宁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幅画,就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籽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