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卖命 养鬼为患 青豆

晚上,张姐请客,地点在银杏,已经订好座儿了。

银杏是本市的老牌酒楼,这家店主营经典川菜,正餐适合商务宴请,我们的目的是夜宵。

两个女孩儿欢呼雀跃。我略假思索,没有拒绝,说不定能从她那儿套出点消息。

张姐有车,坐我们仨刚好。路上花花跟露露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坐在副驾位置上,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她套话。

银杏的宵夜确实精到,虾饺、排骨、凤爪、各种糕点,不一而足。露露姐全然忘记了经常挂在嘴边的减肥宣言,吃得一塌糊涂,满嘴流油。

“我去趟洗手间,”花花擦擦嘴,问:“露露姐,你去吗?”

嗯,露露姐往嘴里塞进两块肥肠,提着包跟花花一起走了。

“张经理,地下车库应该有车位。”我抓住机会问她,“你怎么老把车停在外面?”

张姐正在喝粥,差点被我这问题噎住。

“你观察得真仔细。”不知道她是夸我,还是怨我。

做财务的,时间一长,谁不练得跟火眼金睛似的?

她顿了顿,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财务部有点奇怪?”

我一怔:“怎么会。”

“以你这样的细心,有些事情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道。

“你说的可是,”我压低声音,“她?”

张姐点头道:“她的名字叫莫如烟。”

莫如烟,莫如烟,真是可惜了这个漂亮的名字。

“你应该见过她。”张姐盯着我,“我指的不仅仅是宣传册里的照片。”

我很惊讶——她真有点高深莫测。

花花跟露露有说有笑回来了。

“我有点事儿跟小杨商量,你们自己先吃,一定要吃好。”张姐指着专门的休憩区说,“那边去谈。”

我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足够让人胆寒,谁知道公司发生过的事情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2008年9月19日,星期五。

这个城市里,无数看人脸色吃饭的工薪族又盼来了难得的周末,有些人的工作态度也会因此有所松懈。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比如我就比平时还兴奋,因为今天有一笔大单要谈,如果谈妥了将给公司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对我们的业务发展有很大帮助。我作为公司的管理会计,对于客户的报价理所当然应该把好关。

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客户的报价跟我们的心理价位相差不大,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协商双方就价格达成了共识,开始商量具体的合作条款。

“林总,这边谈妥了。”我打电话把喜讯告诉表姐,“价格比我们的底线高10%。”

“太好了。”表姐在电话那头十分开心,“这次如果合作成功,一定给你们好好奖励。”

“我就不用了,免得别人说闲话。”我给她建议,“不过黄浩浩,你无论如何得重奖他。这单业务多亏他找熟人从中斡旋,不然对方可能已经选择其他品牌。”

“这个我知道。”表姐又叮嘱我,“晚上去吃官府菜,把公司能喝的漂亮女孩儿叫上。我尽量赶回来参加。”

表姐去总部述职,正在回来的途中。公司二、三季度的业绩不太理想,四季度希望能打个翻身仗,她很看重这单业务。

又要能喝,又要漂亮,这样的女子公司也就三四个,莫如烟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章卖命

如烟一向跟我无话不谈。分公司成立时,她本不愿从总部过来,还是我找她几次沟通,她才答应的。

“姐,今天可不可以不去?”她抱歉地说,“我晚上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很重要吗?”我跟她之间说话比较随便。

“那个。。。。。。”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

“是不是跟男朋友有约会?”我知道她最近恋爱了,不过口风很紧,没透露男方是谁,于是取笑道。

“瞧你说的。”她佯装不悦,“好吧,好吧,我跟你走。”

晚上,公司副总老崔、市场公关部的肖总和她的下属小文、我跟莫如烟,一共五个人陪客户吃饭。

宾主双方心情都好,再加上如烟、小文从中点缀,老崔也不时插科打诨,间或还带点情色笑料,席间气氛相当的融洽。唯一意料之外的是,客人酒量之好超出预期,小文、如烟劝酒都快劝得招架不住了。

吃完饭,老崔提议打麻将,客人推说不喜棋牌;老崔又提议去美高美看演出,这次客人没有反对。

三个客人有两个坐老崔的车,剩下一个在我车上跟如烟聊着这个城市的林林总总。我把他们送到梨花街,进了包房,待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这种环境,悄悄跟老崔请辞。

刚走出包房,如烟追出来拉住我,说要跟我一起走。

“如烟,你再陪陪。”我安慰她,“这里不会再喝什么了,老崔会找专门的陪酒小姐。我已经给肖总说了,待会儿她会送你。”

如烟还想再说什么,我又补充道:“这单业务,公司会有很大一笔奖励。到时候,我那份给你。”

“我不是为了钱。。。。。”如烟有点急。

“就这样,你快进去吧。”我不由分说,自个儿走了,留下如烟局促的站在那里。

第二天,我打如烟的电话,没人接。老崔传来好消息,双方磋商一致,林总已经在跟对方签合同了。我盘算着这单业务怎么也有两百万的利润,表姐应该能申请到百分之二十的业务提成,就是四十万,大家应该都会很欢喜。

周一上班,对方如约将首付款转过来。表姐眉开眼笑地把我叫过去,要我将二十万奖励分配到各个部门。

刨开表姐特别强调的黄浩浩那十万,剩余部分我按照各部门贡献的大小一一划分清楚。财务部两万块,我琢磨着给如烟一万应该差不多了。

“那个时候,财务部实际就我跟她两个人,我做账,她管钱。”见我有点疑惑,张姐解释道,“白经理大部分时间都在总部,一个月就几天在这边。”

莫如烟原来是公司的出纳。那么,接她工作的应该是露露姐,她几次与我遭遇,就不是因为我接了她的工作。

周二,如烟没有来上班——这小妮子,指定拿着钱去哪里血拼了。

大概是受到昨天奖金的刺激,当天每个人都工作热情高涨,到点儿时几乎一半的人自动留下来加班。

我下楼吃了点东西,回办公室继续做事,忙完差不多十二点了。

下车库,把车顺出来,正要开出去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旁

我吓了一跳,打开车窗

——如烟,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木然地注视着我。

“如烟,你怎么在这里?”我赶紧招呼她,“快上车,我送你回家。”

路上,我跟她说话;她一言不发,偶尔点点头算是回应。

或许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送她到玉林嘉园门口,我又开解她几句。

她点点头,下车进去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如烟已经自杀,”张姐脸色很不好看,“跳楼的时间是当晚十一点。”

“9月23日晚上十一点?”

张姐轻轻点头:“车上,她给我留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急问。

张姐眉头紧锁:“现金,一万块。”

“张姐,你们还吃不吃啊?”那边,露露扯着嗓子喊。

“马上就来了。”张姐连忙答应,然后对我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把车停到外面了。”

我苦笑,还想问点什么。

“好了,不说了。她们都等着急了。”张姐又低声叮嘱我,“有些事儿她们都不太清楚,特别是露露,胆子小。你可别说漏了嘴。”

我点头:“这个你大可以放心。”

“我去趟洗手间。”张姐起身,“你过去陪她们吧。”

或许是坐久了,我也内急。

从厕所出来,张姐正在洗手。

“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说的那些事情我倒不惊讶,我最奇怪其实是这点,以前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所以抓紧时间问她。

张姐一边洗手,一边轻笑;

我正在不解;

她突然转过头,幽幽地说:“因为,终于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