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须臾微微挑眉,勾唇一笑。

阳翟依旧穿着鲜卑服,窈窕的身材便被完完整整的勾画了出来。她高高的坐在马上,脸上是不可冒犯的皇族之威,此刻那眼神正向着崔云锋利而来。

堂堂公主自然不会因为要看皇榜专门出宫,此番她定是来者不善。崔云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转身便走。

阳翟却不让行,一挥手,她身后的皇宫侍卫便上了前团团将崔云主仆三人围住。旁边的百姓早已退避三舍,更无一人敢上前说话。

阳翟慢悠悠的策马上前,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心,脸上笑的阴森,“崔云,你抽本公主一鞭,又害的本公主被父皇关了这么长时间,你说,你该拿什么来赔?”

崔云抬眸,盯着她脸上那道极浅的印痕,“不然,让公主再抽回去?”

她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嘲笑的意味,阳翟的脸色瞬时便变了一变,眉一挑,“逼本宫,是吧?”

一群侍卫围着三个柔弱少女,一旁的公主还虎视眈眈,这画面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被围着的三个少女着实可怜。

不远处站着的黑衣人便对着马车中的人开口道,“主公,被围得是崔氏阿云。”

没有听到车内人的回答,黑衣青年便是又请示,“阳翟公主来势汹汹,我们要不要插手?”

半响,车内传出了两个字,“看戏。”

那声音清润温和,听之让人心静。黑衣青年立刻不说话了,眼睛乖乖的望向了皇榜之下。

崔云站的笔直,双眼动也不动的望着阳翟,那副模样明显就是有恃无恐,在阳翟看来,甚至像是挑衅。

她握着鞭子的手便气的抖了一抖,她确实不敢动手,拓跋屺的话还犹在耳边,“不许动崔云!”

简单的五个字,阳翟不敢违。

崔云眼见着她不说话,偏着头便是笑笑,“公主既然舍不得抽我,那可否让道,我要回府了!”

远远看着的黑衣青年便是皱了皱眉说道,“主公明明告诫过她不可太嚣张,她竟全当耳旁风听了。”

瞅瞅那神情,分明是不将阳翟公主放在眼里。

黑衣青年正要再说什么,车中的人已经开了口,“走吧。”

这出戏明明还没落幕,他却说走。马车缓缓而行,黑衣青年忍不住开了口,“主公,为何不将这戏看完?”

车内的人稍顿了顿,“阳翟占不了便宜。”

一出戏,既然已知结尾,何必再去浪费时间。黑衣青年便不说话了,只忍不住的又回了头瞄了一眼。

崔云往前走,阳翟公主策马挡在她的前面,“崔云,本宫让你跪着谢罪!否则,你休想离开半步!”

声音高冷,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崔云不动,她身后的兰香便是小声的叫,“女郎?”

这架势,分明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若真依了阳翟所言,女郎以后还如何在平城立足?

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小声的议论,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脸上的神情却分明是鄙夷阳翟公主这种做法的。

崔云撩了撩耳边掉下来的碎发,笑的温婉,“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想再被抽一鞭,还是想再被关上几个月?怎么想,都不太划算,公主还是三思后行。”

阳翟的脸色已经沉的不能再沉了,嘴角狠狠一弯,“崔氏阿云,你不过是仗着我皇兄的势,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她说着眼眸一转,高声喝道,“给本宫将她带到公主府!本宫要好好与她来一番交心之谈!”

语气阴森至极,寒凉至极。

崔云敛了敛眼眸,看来还没有人好好的告诉过这个傻公主,如今整个天下的形势,她崔云是仗着她皇兄的势?拓跋屺吗?那真的是太好笑了。

侍卫上前,梅香便厉了神色,挡在崔云的身前,“放肆!”

阳翟的眼神一下子狠毒了起来,她动不了崔云,一个丫头也敢口放厥词!当真是没把她阳翟看在眼里,如此,她手高高的一挥,一鞭子便重重的打了下来。

力道之强,速度之快,梅香一下子被鞭子卷的翻倒在地,崔云大惊,弯身去看的时候便见梅香嘴角流了血,脸色苍白。阳翟那一鞭子太过狠辣,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兰香当下也惊呼出声,“梅香姐!”

梅香忍了忍胸口的痛意,“无妨无妨。”声音虚弱,明显不是她说的无妨。

崔云大怒,起身狠狠望向阳翟,“公主出手当真是够毒!现在想想年前我曾被人扔在雪地一夜,后命悬一线。依公主对我的厌恶程度,想必那就是公主的手笔也说不定!”

她这一说,阳翟立马觉得脊背寒了一下,崔云的手段她早已听说,就因冻了她一夜,她便杀尽了那人的九族。依照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此刻硬要把这罪名按在自己头上,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疯事。

阳翟的马匹在原地不安分的动了动,“崔云,休要血口喷人!本宫向来行事磊落,不屑宵小之行!”

顿了一顿,她又一声冷笑,“崔云,你平日里之行径,不知有多少人看不惯,明里暗里也不知该树了多少敌,如今倒要将这罪名怪到本宫的头上了?”

崔云眼中杀气太盛,不防裙摆被兰香拽了拽,“女郎,梅香姐姐流血了。”

伤口在脖颈处,此刻已经鲜红一片。

崔云眼神在侍卫们的脸上一扫,只吐出一个字,“滚!”

这梁子结死了!车夫迅速的过来将梅香抱上马车,崔云前行,再无人敢拦。

大夫将梅香脖颈处的伤口包好,转身便是向着崔云一行礼,声音惋惜,“女郎,也不知是何人下此狠手,鞭子上淬了毒,对身体倒无大碍,只是这伤痕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话音落,满室的静谧。

梅香的脸低着头,身子紧绷,兰香满脸的愤恨夹杂着疼惜。崔云瞟了一眼那大夫,“我有生肌膏,医女秦氏后人所赠。我偏不信,还治不好这小小的鞭痕!”

她的语气稍显专横,大夫却没敢再说什么,只匆匆的退下了。

兰香眼眶泛红,眼泪要掉不掉,委屈的不得了,“女郎,我们不过是看看皇榜,她便来寻我们的麻烦,还将梅香姐姐打成这副模样。这口气,怎能咽下去?”

崔云俯下身子,低着头认真的看梅香脖颈上的伤口,白布之下隐隐还透出些血迹。

梅香往后缩了缩身子,低着头开口,“她总归是公主,便将这事揭过去吧。”

她的话音落,崔云的身子便顿了顿,恍惚间想起,因为上次被人扔到冰天雪地中,身边伺候她的所有婆子丫

头小厮皆都被打了板子。

里面尤为严重的便是梅香,接连半月没下了床。

这次又因为阳翟,让她险些毁了容。

崔云眼眸敛了敛,声音清冷,“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若想收拾阳翟,还得徐徐图之。

桃花盛开的季节,平城中所有世家贵女和公子每隔几日便会举办一次赏花会,或者斗诗会。天下人皆知乐平王厌恶桃花,倒没有人不识趣的去邀请拓跋屺。

这其中,却不包括崔云。

她将自己的芷兰帖递往乐平王府,言明要赏桃花,恳请新晋车骑大将军赏脸。

拓跋屺收到那名帖的时候,脸色便是沉了一沉,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她不知道,除非她是故意的。

果然,一旁的许连初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便是主动说道,“刚刚想起,我们回平城那几日,阳翟将崔云身边的一个丫头打了,听说打的还挺严重,险些破相。”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拓跋屺的脸色,最后总结道,“可能,崔云被欺负了,这是在像王爷你间接的告状?”

拓跋屺先是面色阴沉,再接着却忽然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了解她!告状?本王看倒是未必,这明显就是战帖,她是向本王表态,她与阳翟,本王只能选一个。”

舍她站在阳翟那边,或者舍弃阳翟站在她的那边。

许连初盯着那名帖半响,也没瞅出个所以然,却也不好直问,只抬眸道,“阳翟公主虽与王爷不是一个母亲,但自小关系亲厚,崔云这小女郎岂不是故意为难?”

拓跋屺不说话了,手中拿着的芷兰帖便狠狠的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上次赏梅,发生了意外。这次崔云邀拓跋屺赏桃花,带了诸多的侍卫。桃花林中有许多的结伴而行的赏花之人,崔云孤零零的一个人便显得有些孤单。

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兰香安慰崔云,“也许王爷迷路了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兰香继续安慰崔云,“王爷不喜欢桃花,也许是生女郎你的闷气呢。”

天黑的时候,兰香再也没有话安慰崔云了,只小心翼翼的说道,“女郎,天晚了,我们回吧。”

崔云一直坐在桃花树下抚着琴,一曲接着一曲,似纯粹在打发时间,此刻听到兰香说该回了,她便是一抬眸,“他没来?”

兰香没回答,她觉得女郎很是可怜。哪知崔云却是极轻快的一起身,抱起古琴便走,“肚子竟有些饿了,回府吃桃花酥!”

拓跋屺处理完军务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许连初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看着他便禀告,“听闻崔府的小女郎孤零零的在桃花林等了你一日。”

拓跋屺瞄了他一眼,冷笑,“你怜惜她,何不赴约?”

许连初望了望依旧摆在他案头的芷兰贴,要笑不笑的回他,“可惜人家没邀我。”

他的话音一落,书房外忽而响起小厮的声音,“王爷,崔府女郎给您送来夜宵,嘱您为国操劳也要注意身体。”

小厮还没说完,许连初已经将门打开,嘴角带笑的问,“她送了什么?”

拓跋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小厮回忆了一下,“女郎送来桃花酥,桃花饼,桃花糕,唔,还有桃花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