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至此处,便再看不得。魏永熙只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滴滴滴落纸上,晕染了墨。他只觉浑身无力气握住,介时风过,便吹得那笺四散飞去,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终还是随风徐徐落下,落了满庭,渐渐被飞雪隐没,只还见得那残露出的墨痕,分外映眼。

他依稀记得他曾说过的话:“…求我不要江山只要你…”

不要江山只要你…

那答案她是知道的…终是他负了她…

魏永熙正思得怔愣,却有小男孩从回廊深处跑来,直抓着魏永熙袍角不放:“爹爹,爹爹。”

魏永熙这才回过神来,只俯下身去,抚着稚子红扑扑的脸颊,眼中尽是疼爱。龚蕊这才小跑着追上前来,笑道:“真是越大越调皮,跑得比兔子还快。”

魏永熙立起身来,淡淡道:“将他带下去吧,我还有事。”

龚蕊见魏永熙面色凝重,便知趣的牵起男孩儿的手道:“易儿乖,大娘带你去找您母亲玩?”

易儿煞是知事,便随着龚蕊乖乖离去,只仰脸对龚蕊道:“易儿还要找二娘。”

魏永熙独自就那样静静在檐下立着,只见着他们消失在廊尽处,他便回身走入庭院,大雪瞬时落上他的发,他却只在院中来来回回寻找着被隐没在雪里的桃花笺,仿若在寻找着,这一世,被自己遗弃的人…

十年踪迹十年心(二)

“野花随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坠入幽幽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什么都没有改变…”

玉儿独自倚栏,眼望碧波湖水,嘴里只不自主想着那段唱词,时间过得久了,只让人有点记不清晰。良辰拿了外袍与玉儿披上,只道:“娘娘,别坐久了,小心身体。”

玉儿这才回过神来,却只看着湖面里她的倒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玉儿只淡淡问道:“多少年了?”

良辰先是一怔,不知玉儿指的是何,但略一转念,便躬身道:“娘娘进宫快十三年了。”

“十三年?”玉儿似有所思,舒尔却只浅浅一笑,眸中却是说不出的哀愁,只将自己的发抚于肩头,呢喃着:“才十三年,我都生白发了…”

良辰只觉心下一酸,忙劝慰道:“娘娘还是漂亮,是奴婢见过最漂亮的人了。”略一思忖,便道:“奴婢陪娘娘去御花园里走走吧?上次出去走了走,娘娘精神可是好多了。”

玉儿只微微摇了摇头,御花园,自那一次,便再也不去了,再也不去。那一次,也是这样的春日,也是良辰这样劝着,她总不想违了她的好意,便就去了御花园里。多少年来,那是第一次出得昭阳殿。园里的景物依然,牡丹依开得娇艳,柳树一样的绿,路还是那样的路。她走得累了,便在御河边上坐下,柳枝便在她头顶柔柔招摇,她回过身去,只想看看湖里有无自在的游鱼,却是那不经意一回眸,就看见隔岸的景亭里的月白色长袍,她只觉得那白色分外刺眼,直教她睁不开眼来,便终是垂下头去,却再没了游园的心思,便搀了良辰的手离去。从此,那里,便再不想去,或许,只是怕见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