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熙却一直怔立原地,眼睛不知看着何处,良辰未听见他说话,正欲抬起头来,却听魏永熙沙哑着声音,呢喃道:“她病了…”

良辰只见着魏永熙月白长袍,身影高大而宽广,却分外苍茫,她只不自主低唤出声:“王爷…”

魏永熙这才收回神思,回过头来,却早红了眼眶道:“她身子怎么样?是不是寒疾又发作了?”

良辰回道:“奴才也不知,御医也不愿来瞧,那药是奴才让主子口述,奴才才去拿的。只是今年雪下得大,又不见停,主子虽然不说,但奴婢看得出来,主子冷得厉害,手碰上去,像碰着冰一样。”

魏永熙心下了然,只淡淡道:“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就总写写字,近来,琴也不愿意碰了。”良辰便从怀里取出一沓叠得齐整的桃花笺奉与魏永熙道:“奴才不识字,但想王爷会想知道,就背着娘娘,偷偷拿了些出来。”

薄薄几张纸,魏永熙拿在手里,却只觉沉甸甸的,压得手止不住颤抖。因笺是对折的,他便只见得隐隐的一些墨痕,熟悉的簪花小楷。他终只是挥了挥袖道:“我去想办法,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宫去吧。”

良辰便应了声,躬身退出书房,只将斗篷往头上一戴,见四下里无人,便顺着朱漆游廊寻来时的路去。屋外鹅毛大雪,纷纷洒洒,如撒盐、如扯絮,亭中已然见不到一丝绿色,全然是雪,没了石阶,只还见得游廊上覆的一层轻白,还留有良辰留下的足迹,但雪下的着实的大,随风卷进游廊,片刻,便再寻不见足迹。魏永熙立于屋前,手中桃花笺隐隐能嗅见墨香,他仿若窒息一般,心下只一下一下的痛着,一下比一下痛得更甚。

她的模样,遥远得仿若上辈子的事了,再记不清晰。那是几年前,突厥新可汗来访魏国,宫中举行庆典。他只偶然的陪同可汗漫步御花园,就那一次偶然,他竟见她携着良辰沿着御河,拂柳而去。更加清减的面容,只觉如梦一般的真实,还是那袭湖绿色青衣,与湖水,与柳色相映,可她让所有景致黯然失色,成了他眼中唯一一抹风景。

她只在河岸的椅上坐下,自然是见到他了,远远的隔着一条河。她却只是淡然,目光只在他身上轻轻一落,便看向那湖色,却终还是起身走了。他便只见着那湖绿色的青衣,渐渐隐没在柳色深处,再也望不见…

自此,便再未等见她出现,再也没有。

魏永熙只将手中桃花笺轻轻打开,只是她写的一些诗词。却字字触目,字字惊心,直教魏永熙恍若窒息了般,呼吸不得。

一张是: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再向下看去: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