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无声地笑了,「我为何要从他体内出来?他是凤皇,是凤朝中阳气最盛的肉身,我在他体内修行,得到的功力非吸食常人精血可比。更何况,你以为我走了他就没事吗?实话告诉你,他的肉身虽活着,但元神已被我打得飞散,再也找不回来了,要我出来,你想让凤朝一;倾国吗?」

「纵使凤朝亡国,我也不能让你这妖王坐镇朝内,颠倒乾坤!」凤疏桐一箫刺出,原本圆润的玉箫忽然变成莹绿的长剑,直逼到妖王面前。

他安然稳坐,并未躲进,黑色的龙袍却如被劲风鼓起,在身前形成一个无法攻破的结界。

「你别做傻事了,想想我这肉身可是凤鹏举的,你忍心将他打成尘埃吗?」妖王笑道:「而且你这身子也不如你先祖结实,我若是出了全力,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凤疏相,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绿光消散,凤疏相收回长箫盯着他,「交易?我与你能有什么交易?」

「你不是最喜欢和小妖们做交易吗?我这里的买卖更划算。只要你愿意与我联手共同抗敌,我可以扶植你坐在这里,如何?」他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龙椅。

凤疏相嘴角上扬,「有意思,听你说话是个极度自负自大的人,可身为妖王,你会怕谁呢?竟还要联合我与你一起杭敌?你的敌人是谁?」

「这件事你暂时不必知道,你只要回答是否同意与我联手?」

他哼道:「绝无可能。」

「你不必急着立刻给我巷履,我给你三个月期限,三个月内随对等你回履。我想你是个识对务者,不至于太死心眼才对。」

「三个月?」凤疏相一惊,「难道你要一直以凤鹏举的身分占据这个皇位?」

「有何不可呢?」妖王微笑,「除了我,你一对间还能找到谁更适合坐这个皇位?眼下你是打不过我的,但若会开说凤皇被妖魔附身,满朝上下谁会信你?只会为凤朝增加动**而已。你这么忠君爱国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让凤朝因此陷入大麻烦之中吧?」

凤疏相握紧箫身,飞快做出一个判断,也由此做出了决定—

「好,凤皇之位暂对由你,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做出不容于世、令人发指的「妖孽之事」,纵使我力不能敌,也会拚得一死和你玉石俱焚。我凤琉相说到做到,希望你这个妖王也能好自为之。」

他走出凤栖殿,守在宫门外的侍从太监和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因为谁也没看到他是几时进去的。

妖王听着他们慌乱地向凤疏桐请安问好,忍不住笑了。人的世界总是有太多无用的规矩,难道规矩定得多了,人就能变得聪明些吗?他看不然,倒像是变得更傻了。

凤疏相这个人,他能够揽为已用是最好,若不能,则就要铲除,因为对方绝对会是最危险的敌人。只是如何铲除一个半妖半仙的人,他还需要思量一下。

至于眼下,他要利用这三个月尽全力守护好那个人,那个让他之所以成为妖王、化身为现在凤皇的唯一理由—玉真。

玉真的寝宫忽然清静了好一阵,凤琉桐、皇后、凤鹏举嘟没有来找过她,日子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过了些日子,内宫总管来传话,说是凤朝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就要到了一每年这个对候,宫里都会张灯结彩,而没有出嫁的姑娘自宫女上至公主们,都会盛装打扮。已经出嫁的女人如妃嫔皇后,亦要穿得极尽华丽,赴宫里内湖去游赏夜景。

那时宫中会桂出彩灯环晓内期一圈,各式各样的灯笼和炫目的灯火总会把内期照得五彩斑斓,如暗夜中一块巨大的琉璃般夺目。

当然,这些玉真都是看不见的,但每年她也会到湖边去,听着四周人声鼎沸,感受一下尘世的喧嚣,也是件有趣的事。

「公主,那天您要穿哪件衣服呢?」

每日的衣物发饰,她因为自己无法挑选,其实都是由宫女小禅代为作主,而小禅每天还是会倒询一次她的意见。她想了想,说道:「穿什么颜色的,在黑夜里看起来不会太扎眼?」

小禅一愣,「那……应该是黑色吧,可是黑色太不吉利了。公主若想穿得不引人注目,您还有件新做的紫衣裙,颜色也不出挑,应该合适。」

「就穿那件紫色的吧。」反正她不知紫色是什么颜色,穿什么自己也看不见,只是想在女儿节不要再被人留意到。

凤鹏举要纳她为妃这件事,在宫中应该已有不少人听说了,虽然这件事暂对又没了音信,她想自己依然会是众人的焦点。

因为目盲,地自小听力很敏锐,即使距离十几步远,别人谈论她的那些话里少有七八成她都能听得清楚。

因此,她宁可离众人都远远的,不让人看到自己。

「公主,皇后娘娘今夭差人选来了一些水果和莲蓬,都很新鲜,您要不要尝一点?」

「皇后送东西来?」她疑问。

在世人眼中,凤朝皇后是个识大体、懂人情世故又温婉贤散的后宫女主,平日也算对她有照顾,只是自从上次为了凤皇要纳她为妃,两人唇枪舌剑几句后,皇后对她也该是像对情敌一样了。这么多日的冷淡后忽然又来送东西,是想传达什么意思?

「那……替我找株开得好的花,装在花盆里回送给皇后。」她对皇后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不想和任何人为敌,只好和皇后保持表面的发好。

其实,她大可不去参加女儿节,这样就免去成为众人焦点的可能性,但是……「女儿节」这词听来多么动人,会有多少姑娘在这天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呢?湖边的景色又是多么美,每年她都能听到无数的赞美和惊叹……

她虽然看不见,但很享受于去听取,美丽的声音和言词在她心里都是有颜色的,旁人看不到的颜色。

因为别人都是用眼睛去分辨色彩,只有她,是听。

女儿节很快就到了,被众妃嫔如旧簇拥的皇后燕玫,今日心侍却有些萧瑟,因为这一个月来,凤皇对她始终冷淡,无论她怎么示好,他都不假辞色。

以前的凤皇不会这样的,不管他是迷上了哪个女人还是宠幸哪个妃子,都不会对她这个皇后有何冷落。她嫁给他已经快十年,十年的夫妻情分就算不是爱,也是情,是如手足般不能轻易斩断的。

凤皇向来夸赞她是个贤内助、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为何会突然在一夜间变了脸?

是因为玉真吗?一切似乎都是从玉真要被纳娶之后改变的,可是这一个月里,他不是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或许是他在玉真那里碰了打子,才一直生闷气?

「有谁看见玉真公主了吗?」她环顾四周问道。

「好像看她一个人坐在湖那边。娘娘知道的,公主一向不合群。」素妃用手一指远处,那里灯火最暗,连有没有人影都看不清楚。

「陛下还没有来吧?」她今天一整日都还没有看到他。

内宫总管一直站在她身后,此时躬身笑道:「陛下今天在见从大氏国来的使节,好像就国境问题又有摩擦,六宫都有大人被召进宫中商议此事了,陛下大概要晚点才能过来。」

皇后松了口气,他总算不是和玉真在一起。

玉真独自一人坐在湖边,这块大青石她再熟悉不过。从她的玉真宫走到这里直走二百一十三步、向东转一百七十九步,再迈过两个台阶伸手一摸,就可以摸到它。

每年夏天,这里是皇宫最阴凉的地方,前面不远处有个假山,恰好能将她的身形遮挡得密密实实,不是特意来找她的人根本不会立刻发现她,而那些从这里飘过的人声,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了吧?前一阵陛下忽然要娶玉真公主。」

不知是哪位宫女还是臣子家眷路过,她果然又成了人们口中的话题。

「你说尸前一阵日,是说陛下现在改变心意了?」

「不清楚,但都这么久了迟退没下旨,应该是没了吧。是不是误传?陛下能看上那女人什么?」

「美貌啊,除了美貌她现在还有什么?德胜王爷死了那么久,王爷家的亲戚没有一个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王爷府的钱财说是随她一起入了宫,谁知是不是入了国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敢和陛下素要吗?要的话,陛下会给吗?」

说的好,原来旁人早将她的悲惨境遇分析得如此透彻,而这些事,她却是十岁之后才知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玉真微微一笑,弯下腰摸到一块小石子,顺手丢在旁边的湖里。她听说如果会丢,石头可以在水面上连跳几下后才沉底。她很好奇,这是一种法术吗?

她曾请凤疏桐为她演示过,不知他是不是用了法术,但她的确清晰地听到一连七声石子撞击水面的声响,自此后她便对这项「技艺」崇拜得不得了,可惜自已偷练过几次,却怎么也练不成这个本事。

「看得见就好了……好歹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才不会将石头一下子丢到水底。」她自己找乐子,口中还念念有词。

蓦然间,湖水突然有涟漪波动的声响,起初她以为自已听错了,而后又侧耳倾听,竟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一颗小石子也能有这样大的反应?」

她还在纳闷,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像是被什么从湖底炸开,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扑向了湖边的她。

听到声音看向这边的人,都吓得大叫起来,但人人又都被惊得呆住,既不解水柱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人。

无数水珠扑溅到玉真脸上,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

那巨大的水声似是有条龙在咆哮般冲向她,也许在下一刻,她就要被吞噬掉了……

而与这巨大的浪声相反,她无声无息猛地被人从后面抱住,转瞬间就远远脱离了湖边。

「怎么回事?」她茫然地问道。

「站着别动。」

身后人一开口便让她愣住。是凤鹏举?

凤皇挡在她身前,目视前方巨大的水龙,自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曲起中指用力一弹。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冲破水柱的上方,原本势不可挡的水龙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忽然萎靡下去,哗啦啦一片水声之后,湖面只剩泛起的层层涟漪,又恢复了平静。

「受伤没有?」他回头拉住她的手碗上下捡视。还好,没有受伤。

「陛下?」玉真皱着眉。这声音虽然是凤鹏举的,但总觉得又不是他。凤鹏举说话的语气更柔和些,而眼前这人的语气强硬冰冷,让她听得心中微颤。

「我送你回去。」他拉着她往回走,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她一下子没跟上,绊到一小块石头,轻呼一声就跌倒在石头上。膝上传来了剧痛,应该是撞到石头了。

他转过身,看到她皱眉在揉自已的膝盖,双手一抄便将她抱了起来。

「陛下?」玉真再度惊呼。先前在自已寝宫被他强暴未遂,已足够让她对他心惊胆战,现在他又公然在众人面前抱起她,岂不是在向所有人貂示两人暖昧不清的关系?

「你不用怕我。」他的声音随着身形震动,是凤鹏举从未有过的沉稳和霸气,「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要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