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儿——”

云夕听见这独特的鸟鸣声,打开车帘探出头来,只见一只黑鹰飞得极低在头顶上方盘旋;她不及让侍卫停车,一个侧跃从车窗窜出!

就在驭马的侍卫刚听到“到路边等我一阵子,我去去就回!”的指令,吁地一声让马停下来的时候,云夕已身在十几丈之外。

黑鹰引着云夕向东南面的一处山麓飞去,快到山间的一片竹林上空时,傀儡黑鹰终于灵气耗尽,变成一段竹枝从半空中落下,而云夕也望见了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

一声‘舅舅’还未叫出口,云夕已经眼泪汪汪地飞奔向乌日更达莱;乌日更取下青铜面具,俊美的面孔上也是欣喜万分。

“舅舅,吉娜好想您和母王……”云夕扑到乌日更达莱的怀里,像幼年时一般揽紧他的腰身,胡乱地蹭着眼泪和鼻涕。

“爱撒谎的孩子啊,冰山上的神灵是不会祝福他的!小吉娜,”大巫师把云夕的小脸捧起来,“你离开昆仑快一年了,若是真心想念我和你母王,岂不是早就归家了?!”

“是真的、吉娜真的想你们啊,可是我在大周还有一点小事……了结了这样事我就回家!”

“这里风大,到竹林里来。”乌日更达莱拉着云夕走进林子;就在黑鹰引云夕上山的一刻功夫,他已让傀儡仆人用竹子搭了一间小屋,并在里面备好了热茶和干果。

大国师睁大湛蓝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云夕,“一年不见,我的小吉娜长成大姑娘了!让舅舅看看你的金羽……”他伸手打开云夕的发髻,长发如瀑布般落到云夕的肩头,乌日更达莱抚上云夕头顶的神羽,“一年了,你的灵力居然没有半分增长?那风氏少年与你相处半年之久,你为何不采他的元阳?”

云夕蓦地红了脸,“舅舅,他、他是说过要娶我为妻的,我们还未成亲,怎可——”

“娶你为妻?!”乌日更一扬浓眉,似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区区一个凡胎俗子,如何娶你为妻?小吉娜,你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云夕鼓起勇气,“舅舅,我不在乎将来做不做女王,母王总还是会给我生个妹妹的,对不对?我不要做神族公主,我要做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嫁给霖哥哥做他的夫人!”

大国师抚额苦笑,‘乌兰啊,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吉娜,这不是你想不想做神族的问题!而是我们从生下来就不是普通人!”乌日更达莱艰难地组织着言语,“你知道舅舅为何每年挑选美少年进宫给你母亲做情宠么?”

云夕先是摇摇头后又猜测到,“母亲和我一样晚上怕冷,所以……”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如果仅仅是为了找个温暖的怀抱御寒,也就不用常换情宠了……主要是因为……”望着云夕单纯无邪的眼神,他实在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嗯,你知道云师傅就是你的生父,对吗?”

云夕点点头,她渐通男女之事,回忆起云师傅对自己素日的疼爱,以及母亲与师傅之间微妙的目光交流,她早就想到云阶就是她的生父。

“那你知你母亲为何不和你父亲住在一起?”

“我明白!”云夕用力点点头,“我记得以前常有草原上选送的美少年进宫,但是母亲并不喜欢他们,母亲只爱云师傅一个,所以后来就让那些少年全部出宫了!云师傅以前不知道母亲喜欢他,所以一直住在宫外,现在他们两个相亲相爱了,以后就会住在一起了,对么?”

大国师头痛起来,他不知道再如何解释下去;对于一个一生不能动情动欲的巫师来说,向一个小女孩细细解释男女之间的房第欢爱、阴阳采补,实在是天底下最困难的事。

“舅舅,您有心爱的女子么?”

乌日更达莱再次暗骂不负责任的妹子,关于青鸟族儿女血脉的奇异之处,云夕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对了,舅舅,你是专程来齐国看望吉娜的么?”

“也算是……你母王最近也在勤习内功,但是她不肯用采阳之术修炼,所以她的灵力不增反似有减退的迹像!我的规劝她也不听,所——我只得从丹方上入手,多炼几炉灵丹做为你们母女俩补阳之用;最近炼的一味助阳辅元的丹药需要用到几种蛇毒。”

“丹药中加蛇毒?!”

“是的,所以此方需添加灵兽松木鼠的几滴热血解去蛇毒的偏性,那松木鼠可解蛇虫剧毒,是难得的上古异兽;前时楚地的巫师向我密报在楚国北界的山林中发现松木鼠的踪迹,我便下山从秦地一路乘快马进入鲁国;可喜的是,我刚到鲁国东部便发现那灵兽的痕迹,只可惜追到禚地便不见了。”

云夕心念一动,“舅舅说的那种灵兽是何模样?”

“样子与平常的松鼠差别不大,但是毛色雪白,能听懂人语,性极狡猾。”

“呵……”云夕拊掌大笑,“怪不得舅舅找不到呢,那小家伙前段日子一直跟我和霖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呢!”说到风霖,她脸色转成一片黯然。

乌日更达莱却若有所思地道,“那倒可惜了……不知那灵兽有没有丧生在泥石之下。”

“丧生?”云夕睁大眼睛,“霖哥哥很是喜爱那白鼠,不会让它……舅舅,您说什么泥石——”

“呃,吉娜啊,”大巫师小心地措词道,“舅舅从一早上山的时候,听到当地猎人说起前方的山道上昨天发生泥石灾,正巧齐国使团的车马经过……”

“霖哥哥他怎么样了?舅舅,您说呀!”

“我并未亲眼目睹……”乌日更达莱想起冥王轩辕澈此次下山的目的,心中猜测那风氏少年定是凶多吉少。

云夕‘呼’地站起身,“怪不得我昨天起总是心里惶惶难安!霖哥哥,他说过他会有一场劫难,我居然、居然使小性子离开他!”

乌日更一把捉住欲离的云夕,“吉娜,你在这齐国少年身边呆的时间够长了!在燕北,你甚至为他身入旱海吃尽苦头,我此番下山才从达兰巴根口中得知此事!若不是看他自小长在姑棼灵山下,身带至纯至阳之元气,怎会允他与你日夜相随、耳鬓厮磨?”

云夕怔怔地回过头来,“舅舅,您在说什么?”

乌日更达莱叹了口气,“舅舅以为你已采取他的纯阳正气……早知你尚未与他有肌肤之亲,该出手为他挡此劫难的。”

“您在说什么啊!”云夕悲怆地叫道,“我对他好,不是为了练那个见鬼的采阳补阴术!我一心一意地喜欢他,霖哥哥若是当真有何不测,我亦不会独活!”

“胡闹!他一凡族少年,焉能当得起你如此倾心!吉娜,你还年幼,不懂得人心难测,你念恋这风氏少年的温柔多情,可他看中你什么?你易容成这种平淡模样,他在意的既然不是你的美色,就一定是你的神族身份,因你能为他趋吉避凶、解毒疗伤!”

“不是!不是!”云吉胡乱地摇着头,两手揪住自己的散发,突然她伸手将右手腕子上的蛊王手环摘下来掷到乌日更达莱手中,“蛊王还给您,霖哥哥他不是为了这个才对我好的,我要去找他!”

云夕拔腿就跑,几个纵跃就跳下山头,鲁人的马车还在原地待命,侍卫一见她归来立时松了口气,“云姑娘,我们还要去楚地么?”

“去,用最快的速度!天黑也不许停!”

“是!小人遵命!”

双驱马车疯狂地在官道上疾驰,云夕的心突突跳着感觉一颗心就要跳出咽喉来,“哥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吁——”

“吁——”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原来是前方也有同样疾驰而来的数只马匹,若不是侍卫用力勒马,两方险些撞到一起!

云夕被颠得额头撞到车厢壁上,她按了按肿痛的额角怒火中烧,用力将车窗推开,“你们跑这么快做甚么——”她愣住了:对方居然是打着‘齐’字王旗的齐宫侍卫!

这几人都识得云夕,立时下马向云夕行了一礼。

“喂,你们几个怎么往回走了?我霖哥哥呢?他在后面?”云夕跳下马车着急地拉住前面那人的缰绳。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用眼角示意着对方开口。

“说话呀?你们变成哑巴啦?”云夕看那几人的神情,心中愈发得焦燥。

前面那人‘扑嗵’跪下,后面几人也急忙随后,“回禀云姑娘,霖公子他、他昨日为救高大人,被泥石流冲下山崖,已然殒命了!”几名侍卫一边说着一边涕泪迸流,他们是真心敬慕人品厚重、年少有为的风霖公子,居然在危急的时刻舍身救下高虎大人。

云夕身遭一片冰寒,她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齐国侍卫起身后悄悄拉下马缰绳,几人牵着马慢慢行远才重新跨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