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仪回宫没多一会儿,便又折回了皇后宫里,将歆良人并未用那银丝炭的事情,并她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后。

皇后坐在火盆旁边,听着楚昭仪的话,便是用火钳拿起一块银丝炭来丢入了火盆之中,那银色的炭慢慢变红,却是没有升起半分白烟,皇后直起身来轻声一笑道:“不用便不用吧,她刚进宫也不必逼得太紧了些,只是我听闻,这歆良人的名讳和王良人很是相衬?”

“是呢。”楚昭仪低头应了一句,眸子里倒映着的炉火明明灭灭,“不过皇后娘娘放心,现下宫中光景已是和从前不一样,皇后娘娘事务繁忙,臣妾一定会帮娘娘解忧,好生和这歆良人说着宫里头的规矩,不叫她走上从前娴嫔的老路。”

皇后娘娘懒懒地应了一声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从前楚昭仪大抵是和良嫔混在一处,然自打歆良人入宫之后却是往歆良人的宫里去得越来越频,瞧着两人的关系也是不错,这良嫔心里便是有了些不悦,连带着看歆良人和楚昭仪的眼色都是不好。

那日楚昭仪还特意去找了良嫔道歉,说是自己仍旧待她如初,叫她万万不要远了自己。

良嫔耳根子软,听楚昭仪说了几句话也就化了心中的怨恨,不过对于歆良人却还是有些隔阂。

然这歆良人自打入宫之后这恩|宠|却是一日盛比一日,晋安帝这半个月来足足在她那里歇了三回。

晋安帝这半月来,依礼来了皇后宫里头一回,去了淑妃宫里头两回,在婉妃那里歇过一回,静嫔那里歇过一回,再除却处理事务的时候,居然去了歆良人那里三回,引得后宫里头好些妃嫔都是红了眼睛。

就连楚昭仪也是当着歆良人的面赞了一句又一句,直说若是哪日歆良人高升万万不要忘了她才好,可是转过身去出了门便低声啐了一句道:“果真是个狐媚惑主的。”

皇后和淑妃那里也是将歆良人看成了新的眼中钉,这歆良人不仅是名字和王馥瑶相像,就连宠爱也是堪比从前的娴嫔,皇后翻阅那承恩簿的时候是越翻心里头越慌,啪地合了上去,咬牙合眸过了半晌方才平稳了呼吸,问了句:“淑妃那里知道了吗?”

“回娘娘的话,淑妃一早就要了这承恩簿去看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上前答了一句道,“听说今个儿翠英又去内务府要了好些个花瓶瓷器呢,说是野猫入殿碰坏了东西,这大雪封路的,哪里来的野猫呢?”

皇后眯眼不言,半晌才将手中的承恩簿递给了那个宫女,不清不楚地说了句:“是啊,定然不是普通的野猫。”

然这皇后和淑妃还未彻底释怀此事的时候,晋安帝处又传来了叫二人更为坐立不安的消息。

眼看就是正月十五,晋安帝的意思是要亲自去给太后上香,可这参与祭祀的妃嫔却是有些讲究,虽无明文记载,可历朝历代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这最低也得是个妃位。

可晋安帝今年的意思是,他要将歆良人也带了过去。

淑妃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又是砸了好些东西,咬牙骂了一句:“她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和本宫立于一处?”

而皇后则是比淑妃能沉得住气得多,先是吩咐人给皇上上了茶,方才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又化得委婉了一些才说了出来。

“皇上宠着歆良人,这本无可厚非,可到底宫中祭祀是大事,歆良人又是刚刚入宫半月,虽臣妾也是看着其知书识礼很是喜欢,可也是怕这么大的场合,她未曾经历过难免紧张,到时若是礼节上有些疏漏,引得皇上生气那便不好了,依着臣妾意思,皇上还是将此事再思量一番,来日里总有歆良人历练的机会。”

晋安帝瞥了皇后一眼,将口中的茶尽数咽了下去方说了句。

“这宫中祭祀随行的妃嫔本就没有位分限制,朕愿意带着歆良人前去便是无可非议,况朕并不是想借由此事来历练她,她也无需历练,歆良人虽只入宫半月,可她的行事作风朕都是看在眼里,妥帖得很,朕很放心,况如今皇后身子不好,宫中事务又是杂乱,朕也有意培养着歆良人为皇后分担一二,如此心思,皇后便不要再拦了吧。”

晋安帝这一番话说得是言辞恳切,可在皇后那里听起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歆良人如今不过是个良人,就算是有了封号,可也还是宫中最低等的嫔妃,要想帮着皇后处理宫中事务,顶低也得是个嫔位才行。

可这话无论如何,皇后也不会说给皇上听,皇上现如今正把歆良人看做心尖宠,不过是碍着其刚进宫半月,现在又正是正月不好独升一人位分的缘故,这才一直叫她做着良人,自己若是将心里头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不是上赶着给皇上机会晋歆良人的位分吗?

皇后想了又想,终究是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后宫之主的样子福身说了句:“皇上既然已经决定,臣妾也是不好阻拦,只是这几日臣妾忙于宫中事务,怕是要劳烦淑妃妹妹同歆良人说一下这祭祀的礼仪了。”

“皇后考虑妥帖,朕心甚悦,这事朕会去同淑妃说的,就不用皇后操心了,时辰也不早了,皇后早些歇着吧,朕先回去了。”晋安帝说完,便是起身理了理袍子,免了皇后的礼就出了门去。

皇上走了没多一会儿,一个宫女就是进了门来行了个礼,皇后将自己的脸隐在烛火的阴影里,低声问了一句:“皇上可是往淑妃宫里去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瞧着,皇上……怕是去了歆良人那里。”那宫女抬头看了皇后一眼,似乎也是有几分不敢置信地说道。

算起来,这也是自打歆良人入宫以来,皇上去她那里的第四回了,当初娴嫔宠冠六宫,皇上最长的时候也不过连着去过她宫里五次。

如此瞧来,怕是这歆良人的恩宠早晚会越过当年的娴嫔去。

“哦?”听完那宫女的话皇后便是轻声一笑,尾音上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这倒真是……很不错啊……”

那宫女仍旧低着头,明亮的炉火在她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只听得她低声问了句:“娘娘,可需要叫人在淑妃那里旁敲侧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