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平继续“听戏”听得乐不可支:“哟,你这个假冒的未婚夫婿还挺厉害,居然能带着官差来绿绮楼,他还拐着弯说花老鸨拐了你进来。”

萧月想起苏清痕的鬼点子,心道,他能花言巧语把官差骗来也不奇怪。

王大平道:“我说丫头,你现在冲进大堂跟人说你就是苏清痕的未婚妻最好不过了,刚好让他把你带走。”

“不”萧月道,“他也不是好人,他就是个骗子而已,我才不跟他走。再说,我的底细花老鸨打听的清清楚楚,我早嫁人了,怎么会多了个未婚夫婿。花老鸨也是久历风尘的人了,哪那么容易让他一个毛头小子制住。我看我还是自己悄悄溜走的好。”

“你想好了?确定要溜走?”

“我十分确定要走。我跟那个苏清痕,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要溜走就赶快吧。我估摸着,绿绮楼的护院这会都该去大堂那边了,你那个假未婚夫一会也该来后边了。”

萧月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嘴唇也渐渐发白。萧月不禁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你撑得住吗?”

“小丫头操的心不少,我就不劳你担心了”说着,他伸手掀开床板,“从这里出去,记住,宁可慢一些,也要放轻脚步,能有多轻就多轻。看到岔路也不要发慌,一直左转就能出去。临出去前,先透过气孔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再出去。”如今那帮护院的注意力,皆被引至大堂,想来她在地底下蹑手蹑脚走路的那些动静,不会吸引到护院的注意。

萧月瞅了一眼床板下面,赫然藏了一条暗道,深幽幽的不知会拐到哪里去。萧月惊奇之余,颇为感动,这人居然连这样秘密的通道都给她瞧了。她越发不忍在此时丢下王大平,他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不妙。王大平被她看的有些不耐烦,挥挥手:“快走吧,不然等苏清痕带人从大堂寻到这里,你想走都走不掉。”

萧月想了想,却道:“大叔别急着赶我呀。我马上走,但我身上没银子,能去哪里?你有没有?先借我一些使吧。”

王大平不由张了张嘴,没想到这丫头跟人要钱却是如此大方,想想她身上没有钱确实不方便,便也没说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交给了她:“拿去吧。记住,别乱跑了,既然都嫁人了,就乖乖回家相夫教子去吧。”

萧月高高兴兴接过来:“谢谢大叔,我很快就会报答你的。”说完,不等王大平再赶,她便跳入地道中,按着王大平的嘱咐,蹑手蹑脚,摸着黑往前去了。

眼看她下去了,王大平这才将床恢复原样,然后,整个人便倒在**,再也起不来。那些护院各个都是武林高手,火眼金睛,他挨打时根本不敢用内力抵抗,着实伤得不轻。

王大平趴了没一会,就听到前面大堂的人闹到了后面来。花妈妈岂会这么轻易就让人发现绿绮楼乃是藏龙卧虎之地,想来不敢让一干护院强行将苏清痕等人赶出去,所以节节后退。苏清痕则带着一众官差到后面搜人来了。

王大平臀上腿上疼的厉害,又没有药可以擦,实在懒得动,再说,伤成这样,一般人也动不了,所以他干脆一直以趴着的姿态静候“来宾”。虽然他方才不愿如此丢人,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只能以丑态示人了。

不一会功夫,花妈妈果然带了十几名官差,并一干护院和两个贴身丫头进来。王大平佯装不觉,趴在**装死。

花妈妈来到柴房后,指着王大平道:“就是他。”

苏清痕看着趴在**,下半身伤痕累累的人,眼睛微眯,瞳孔也微微收缩。但他目中寒光转瞬即逝。他并非糊涂之人,花妈妈方才一番话,究竟是真的还是骗他的,尚未可知。

花妈妈朝一个护院比了个眼色,那护院立时上前,将王大平揪起来,摔在小桌子上,王大平痛得直抽气,这才”醒”过来。

花妈妈见他醒了,便对跟来的官差道:“这是我约莫两个月前请的杂役。看门的小厮跟我说,他昨日去街上逛了一圈,背了个睡着的少年回来。那少年刚入了他的柴房一夜,今早便趁他不注意,溜了出来喊救命。我出了房门一看,那根本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居然还是昨日早上卖我马车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几位官爷见过。我也不怕跟几位官爷说实话,我昨日清晨确实撒了谎,那个叫萧月的姑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看中了她的马车,觉得帮她解了围,她就会给我一个便宜价。我所料不差,那萧姑娘才十两银子就把马车卖我了。今日早上,萧月从这柴房里逃出去后,一看见我,就要我替她做主,说是王大平看她长得好看,强行掳她来的。天可怜见,我绿绮楼虽然做的是皮肉买卖,可我的姑娘们各个来路正经,我花老鸨可没做过有违大胤律法之事。如今却要被个杂役拖下水,我哪肯依啊!所以就命人狠狠打了他一顿!至于那小姑娘,她自己趁乱跑了,我年纪大了,也没看清她什么时候跑的,又跑到哪去了。”

等她一番话说完,王大平才有力气为自己分辨:“花妈妈,你胡说!”

素红怒道:“谁胡说?绿绮楼上上下下多少人亲眼看到的,你还想赖账?你这混账东西,出了这种事,妈妈还留你在这里,那是好心想等你养好了伤再撵你出去,可不是为了留着你污蔑她。你要再乱说话,小心还让你吃板子!”

素红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认了这平白的冤枉。看来花妈妈一时半会摸不清苏清痕的底细,不敢正面交锋,就把他这个杂役推出去顶罪。王大平掂量一下情势,他若抵死不认这个罪名,绿绮楼不会再容他,他若认了这个罪名,那更麻烦,他得去吃牢饭。

王大平一念刚转过,苏清痕忽然欺身上前,揪住王大平衣襟,一拳朝他面颊挥了过去。王大平倒在床板上,痛得嗷嗷叫。

苏清痕再度逼近他,俯身瞪视他的样子,让他颇有几分压迫感:“花妈妈刚才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大平偷眼打量了下苏清痕。这少年看来不过十八九岁,穿着普通,不像个有钱的主儿,倒是生得鬓若刀裁,鼻如悬胆,剑眉星目,极为英俊。最重要的是,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啊,否则怎么哄了这么多官差帮他来绿绮楼找人?就他这副穷酸相,怎么看也不是靠钱才使得“鬼推磨”的,必然是靠手段和嘴皮子。可这会怎么这么容易就轻信花妈妈?

王大平到底是过来人,十八九岁的少年心思,他很快便想明白。他道:“花妈妈刚才说的是真的。”

苏清痕大怒,再次挥拳,这次还不等他的拳头落下来,王大平忙又接着道:“可是花妈妈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知道那少年是个姑娘,否则我打死也不将人带回来。”

苏清痕的拳头在半空停住:“话说清楚点。”

王大平道:“我根本不是强掳那位姑娘来的。我是昨天去街上买东西,结果在一条素来无人的巷子里,看到有几个乞丐抢一个少年的包袱,那少年拼命想夺回自己的包袱,一个乞丐就捡了块砖,在他脑袋后闷了一下,那少年就昏过去了,包袱也被人抢了。我这人生来胆小,不敢惹事,也就没敢帮那少年追回包袱,但是看他一个人昏倒在街上怪可怜,就把他背了回来,还让他在**睡了一晚,我自己在墙角缩了一夜。没想到她第二天一早醒来后,跳脚就跑。跑出柴房后,大喊救命,说我抢了她东西,还把她掳了过来。我这才听出来,原来那少年是个姑娘。她认定我是抢她东西的乞丐,我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还叫花妈妈罚了一顿。”

萧月手里确实有个包袱,里面还有不少上等货色的金子,苏清痕是知道的。王大平其实只是信口胡诌,说有乞丐抢萧月的包袱,没想到蒙对了,加之他邋里邋遢,衣服又破了好几处,头发也有些凌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乞丐。

苏清痕心中已经有几分信了,但仍是狐疑道:“你当真让她一个人在你**睡了一晚,什么也没做?”

王大平早想到他如此生气,是误会自己对萧月不轨,听他这么问,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男的,能对她做什么?我又没有龙阳之好。”

花妈妈对王大平这一番说辞甚是满意,面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王大平原本只是个流浪汉,由于长得高大,讨不到饭,饿昏在她绿绮楼后门。绿绮楼看门的小厮随手丢给了他一块冷馒头,王大平吃完后,便表示愿意留在绿绮楼做工,不要银子,只要管饭就行。绿绮楼刚好缺一个干脏活累活的杂役,她看这人长得高大又是孤身一人,便将他留了下来。没想到这王大平虽然邋里邋遢,干活倒勤快,只是他身份卑微,又不是自己人,所以绿绮楼的人,从不将他当人看。花妈妈原想着,王大平若是敢往外抖露实话,她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王大平若是不敢说实话,替自己顶了罪,那她也只得做做样子,将这种强行掳女子入绿绮楼的人赶出去,以示清白。大不了在赶走他时,扔给他几两银子也就罢了。不成想,王大平这一番话说下来,既不会连累了自己,也不给官差带走他的机会。

花妈妈道:“大平啊,原来竟是我误会了你。”

王大平苦着脸道:“妈妈,小的承蒙您老收留,片刻不敢忘记大恩,此次妈妈命人教训小的几下,倒也没什么,只是还请妈妈赐小的点药膏吧。”

花妈妈朝他点点头,便不再理他,只是面带微笑,对一众官差客客气气道:“几位官爷都听到了,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如今萧姑娘也并不在我绿绮楼里,官爷们若不信,大可将我这绿绮楼掀个底朝天,好生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