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有种感觉,微弱但无法抗拒的宿命,将使我走进末日。而我不知道这末日何时来临,甚至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末日,如此不确定的因素下,我只能清晰地遗忘:末日一定会来。在这之前的各种心情都是徒劳的。各种努力也是妄为的。可是睁眼闭眼都是那场浩劫,也正是这场浩劫的不确定性,让我惶惶不可终日,始终低下头,钻进低潮暗涌的旋涡内,也同时在那一刻,为自己的摇摆不定的脆弱而绝望。

常常扼腕的梦境忽然消失了,那条短信也像在空气中的水泡还未破裂就已隐遁了。可我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而已,有时候安静是可怕的,我想我这么想不是毫无理由的,因为随着脖子中的淤痕变得难以捉摸时,她出现了。

她似乎早已经预定好了如何毁灭我的生活,而我,似乎早已没了生活。

我所未预料到的是李乔忽然出现的冠冕堂皇。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她只是会在背后诅咒而已。直到心力耗竭。而当她出现后,我才发现,对于她的出现,我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止。甚至都没有心力去期待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不要发生。

李乔突兀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定格在我略显惊呃的脸上。

“林影,好久不见了。”

她优雅地拿着调羹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我望着窗外的车流,耳朵里响起了熟悉的曲调,奇怪的是,那一刻我像回到了从前,还是那个在教室里拉着她的手的大男孩,还是那个会在她面前放肆地流泪的人。但仅仅有一刹那。我转过头,看着她,素静的脸上化着淡妆,因为越加瘦弱,隐隐散发出一种哀愁,只有眼神,不再是熟悉的。深邃,看不懂。

“知道吗?我等了很久。我一直等你找我,可是,等了很久,你都没出现。于是,我就来找你了。要知道,找你,会很容易。”

她看似轻松地盯着我,可是我知道每个人都不轻松,但不得不做出轻松的表情,这就是苍白无言但善意的承诺。

看了半天,我却说不出话来,只是那样呆呆地抽烟,唯一轻松的是,她像是欣赏般地看着我抽烟,“以前觉得抽烟的男人好看,怎么叫你你都不听,现在倒是……你还是那样不受控制。”

她低下头,额头上的头发遮住了右眼,好看的眉毛弯了弯。我把手中的烟头往地板上甩去,化装精致的服务员不满的斜了我两眼。

“乔,你在这有住的地方吗?”

她歪了歪脖子,摇了摇头,“没有,在这我只认识你。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她有点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那你跟我来。”

望着诺大的房间,李乔仰起头,“是这吗?那你住哪?”

“我就在你隔壁,有事的时候你敲三下墙壁,我听得见。”我带上了门,叹了口气。

夜深了,外面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墙壁那头传来不规则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打开门,迎面来的就是一阵呛人的烟味酒味。拉开灯,李乔散开头发坐在地板上,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蹬在墙角。仰着头闭着眼睛,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烟,烟灰过半仍旧埝着未掉下来。周围一地烟蒂,房间里烟雾缠绕。我扶起李乔坐起,她一身酒气,脸上一片冷漠的绯红,眼角还残着泪。

“林……影……”她口齿不清晰地叫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我只知道,有一种信念让我,让我来找你,尽管我知道这是注定要失望的一件事情,但我还是来了。”

她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别推开,只想这样抱着你。或许我走那么远来只是为了抱着你。”她开始哭泣,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襟,喃喃地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是相依为命的,谁也离不开谁。隔那么远,我还是知道我们都,很,难受。”

我低下头,看到墙角有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似那么熟悉,胃里一阵阵悸动翻涌上来,我拼命跑到卫生间,呕吐。

冬天惊艳般展示着她的归期,像宿命般起始、反复。道路上结着一层层厚厚的冰雪,铲雪车,吹冰机轰隆隆地来回工作着。周边的风景树已然承受不住重量,大片大片的枝剥落下来,露出难看的疤,而后又迅速地被覆盖。

几十年一遇的冰灾天气。像瘟疫一样,传染、延伸,几天之内,公路、铁路、机场禁止通行。每个人只能在家或周围的一小点的空间活动,有的人脚上裹着厚厚的布小心翼翼地行走,但不时会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汽车的车胎上绑着粗大的铁链,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除了这些,到处一片安静,死一般的沉静。

像一个疯了的世界,旋律已被迷离,只留下一段空白,杂乱无端传递着。瞬间,便感到绝望。这一场灾难,阻隔了刘嫣回家的路,同样也阻隔了李乔回去的路。对于这个空隔,一步一步都必须小心地走下去。一步走错,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