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屋人都渐渐熟络起来,凌志鹏给了劭子衿一个眼色,劭子衿便站了起来,对秋水云做了个揖,问道:“秋灵使,子衿体内有一味叫做失心蛊的蛊毒,不晓得众位长辈中,是否有人能解?”

一言过后,大家纷纷面露震惊之色。

秋水云对其中一位年纪稍轻的长老略略点头,问道:“穆承,你可解得?”

这位年约三十的年轻长老缓缓摇头,沉吟道:“失心蛊的制蛊之法失传多年,别说是我,大概就连我师父都未曾见过。”

劭子衿释然点头说道:“无妨,既是连制蛊之法都失传多年,想来这就是子衿的命数,一切随缘不必强求。”

谁知穆承却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你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制蛊的技艺已经失传,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曾见过如何下蛊,但……他老人家倒是有幸见过一位蛊界高人解过此蛊。”

洛欣悠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替劭子衿脱口问道:“真的吗?那就是说,并不是没救?”

她急于听到穆承的回答,所以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并未察觉,对面凌玉茹正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穆承谦恭地笑了笑,说道:“正如洛姑娘所言,确实有法可救,但……”

又是但!这个穆承真喜欢说但啊!洛欣悠急躁地想。

“穆长老直说无妨。”凌志鹏突然插言道:“如果需要我爹出面请长老师父出关,我自会去拜托我爹。”

“少寨主言重了,此事并不需要我师父出关,也就无需劳烦寨主亲自出面。我师父他老人家在闭关前已然将毕生所学、所见、所思撰写成籍,并转赠于我,我记得典籍中有一条正是关于如何解失心蛊的。”穆承说得不紧不慢,听在洛欣悠和凌志鹏这等急性子人耳中,别提多焦心窝火了。

“还请穆长老直接说重点,我们都已经知道确实有法可救了,请长老直接说但字之后的问题所在吧?”洛欣悠追问了一个直切要害的问题。

穆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缺一味蛊引,如果没有这味蛊引,即便是当今药仙卉胤真人,也回天乏力。”

“是什么?那味不能缺少的蛊引是什么?”洛欣悠焦急地问。她暗暗发誓,无论是什么,一定要替劭子衿找到。

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风干成了肉骨头。

“处子之血。”

听到这四个字时,所有人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除了立于凌志鹏身侧的凌玉茹。

她听到这四个字后,眼睛突然激发出无限的憧憬之色,就好像她早就知道穆承会说出这四个字,而她已然等待了好久似的。

“这个……怎么讲?”劭子衿面露迟疑之色,他实在不明白,怎么解个蛊还得需要女子最珍贵的处子之血?

“失心蛊种入人心之后,吸食人体内至纯至阳之精血存活,若想把它们引出心脏,只有灌以至柔至阴之血作引子,而天下只有处子之血具有至柔至阴之效,是以可作为不二的蛊引。”穆承娓娓道来。

“那……金血呢?”洛欣悠不甘地问道。

“金血是比心脉之血更纯更阳的血液,也只是起到喂食蛊毒的作用,无法作蛊引。怎么,洛姑娘认识拥有金血之人吗?”穆承惊讶地问。

洛欣悠差一点就脱

口而出,我就是啊,可劭子衿却抢先了一步,淡淡道:“她怎会认识拥有金血的人?只是这一路常听闻玄凤临世,此女拥有仙脉金血,我一直在她耳边絮叨,她记在了心上,这才口出莽言,希望长老莫要见笑。”

“哪里哪里,既如此,各位可以商议一下,这处子之血去何处找何人一借,一旦有了处子之血,穆某自能为劭公子解除失心蛊。”穆承把最关键的难题丢了出来,众人俱都陷入了沉思。

“依我看,这解蛊之事还是作罢吧,处子之血是女子最珍贵的东西,为了劭某这半死之人,实在不值当。”劭子衿淡淡道。

众人却把目光都放在与他同来的洛欣悠身上,一个个都好像在看好戏一般,直看得洛欣悠心烦意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绝对会无私奉献自己的处子之血,前提是,她还能造出处子之血。

苍天啊,和劭子衿在山洞中睡时她早都不是处子了,谁让她年少时没跟对人,跟了慕容澈那个杀千刀的,把她送去岚国作了司马汀的皇妃呢?处子之血这种遥远的东西,她可是想也不要再想了。

于是,她只好无视众人的审视,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抠起了手指,心道,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无论你们是惊讶我已然不是处子,还是误以为我狼心狗肺不愿奉血救人,我都不可能从身上随随便便放一盆金血冒充处子之血。

就在她进行激烈的思想活动,众人专心致志地看着她进行思想活动时,凌玉茹却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她师父秋水云面前,单膝跪地,无比真挚地恳求道:“师父,玉茹愿意奉上处子之血,还请师父不要生气。”

什么?众人俱都一惊,无论是当事人劭子衿,还是亲哥凌志鹏,全都一副世界观被颠覆的表情看着凌玉茹。

尤其是秋水云,简直差点就挥起手给她一巴掌。“玉茹,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知道处子之血是何物?于姑娘而言意味着什么?”

凌玉茹不卑不亢地道:“回师父,玉茹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小师父就教育玉茹,要知恩图报,六年前若不是子衿哥哥舍命救下我和哥哥,我们两个早在那时就已死了。如今子衿哥哥有难,若是玉茹能救却视而不见,那和畜生又有何区别?”

说到视而不见和畜生时,凌玉茹十分高调地回头扫了一眼洛欣悠,瞬间又把众人的关注焦点对准了无辜中刀的洛欣悠。

“何况,处子之血再珍贵,也不及一个活人的性命珍贵。师父,若是你担心玉茹失去了处子之血不好嫁人,大不了……玉茹这辈子都不嫁人,一直陪伴师父左右岂不更好?”

洛欣悠忽然有些自行惭秽,产生了一丝凌玉茹很伟岸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她便明白,错觉真的只能是错觉。因为凌玉茹的目的似乎是下一句请求……

“可如果……师父愿意替玉茹做主,将玉茹许给子衿哥哥,岂不两全其美?”凌玉茹表现的如娇羞的花蕾,含苞待放,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纷纷在心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只有洛欣悠这个作为情敌出现在现场的女人,以精准的第六直觉告诉自己,其实凌玉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把劭子衿据为己有。

洛欣悠一边感叹自己的处子之血失得可惜,一边赞叹凌玉茹为了一时爱情不惜牺牲下半辈子自由的勇

气,实在自愧不如。

想到这里,她忽然释然了。也许,只要能救劭子衿,让他娶凌玉茹也并非不是一个良策。至少,凌玉茹家世背景好,有寨主老爹撑腰,有作为劭子衿好友的亲哥哥做后盾,也没有能惹来杀身之祸的金血仙脉,更没有荒诞可耻的皇妃历史,还甘愿把处子之血交出,更年纪也更会撒娇,这实在就是绝顶好媳妇的苗子一棵啊!

无论哪一点,洛欣悠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她颓丧地把头埋得更低,实在没脸去看任何人,尤其是劭子衿。可偏偏这凌玉茹就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非指名道姓地逼问她道:“药包姐姐,你觉得呢?若是玉茹嫁给子衿哥哥,所有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药包姐姐会不会……怪玉茹抢了子衿哥哥?”

洛欣悠觉得好冤枉,怎么倒像她成了横刀夺爱的那个?“玉茹妹妹……这种事……你和你的子衿哥哥决定就是了……我……”洛欣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东西来。

她毫无自信可言的语调与表情,瞬间惹毛了一向好脾气的劭子衿。

这个女人,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我是那种为了活命不惜娶别人为妻的浪子?我对她的心就只是这样而已?

劭子衿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作为凌玉茹求婚的唯一当事人,他的默不作声,瞬间令凌玉茹颜面扫地,连带着凌志鹏和秋水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子衿,你倒是表个态啊,玉茹小小年纪愿意作此牺牲,行不行你好歹给个准信嘛。”凌志鹏是个直肠子,一向说一不二,当即就逼劭子衿表态。

作为这里地位最高的长辈,秋水云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劭子衿,厉声道:“若是你觉得我们玉茹配你不上,大可以直接说,这里全都是实在人,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拒绝方式。”

凌玉茹的双眼已经泛红,在看到劭子衿为难地看向洛欣悠时,她终于憋不住内心的嫉妒与委屈,大声咆哮道:“子衿哥哥最坏了,玉茹才不要嫁你!那处子之血,子衿哥哥还是另求她人吧,呜呜呜呜……”说完,竟哭着跑了出去,凌志鹏放心不过连忙追了出去。

外面隐隐传来凌玉茹哭得梨花带雨的哽咽声,还有凌志鹏断断续续的宽慰声,令秋水云怒不可遏,压制着怒意冷冷道:“看来我们这小小营地留不得龙抬帆主这尊大佛,念在你曾救过玉茹和志鹏一命的份上,今日之耻我不跟你计较,还请速速离营。”

穆承也顺着秋水云的话道:“劭公子,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你既甘愿选择非生,那纵然穆某能救你,也只好成全你一死了。”

其他几位长辈也都摇头叹息的摇头叹息,吹胡子瞪眼的吹胡子瞪眼,无不面若冰霜地下起了逐客令。

劭子衿不恼、不急、也不气,更没有为自己狡辩,只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几位长辈面前,略显谦恭地鞠了个躬,礼貌道:“萍水相逢是缘,自此别过是命,感谢缘分让子衿能有幸认识各位江湖隐士,也感谢命运让子衿能恪守己心。告辞。”

说罢,缓缓走回右边的座椅前,毫不迟疑地伸出大手握住了洛欣悠已然冰凉的小手,笑着点点头,轻声道:“洛药包,你愿意同病入膏肓的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洛欣悠用力点了点头,努力噙住眼眶中的泪滴,不让它们滚落,“劭药罐子,我们还真是绝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