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陆福安”化作一滩黑水,洛欣悠的任务宣告结束。

张锋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她颔首示意后,走向了埋头熬水的劭子衿。

“服不服?我还是比你快。”洛欣悠把一副配好的药放入冒着热气的药罐中,转头挑衅道。

劭子衿也不看她,只专心地盯着药罐看,发现水少了,立即舀了一瓢添进去。“服也好,不服也罢,你不都得乖乖过来给我干活吗?”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欠揍。

洛欣悠刚想抬起腿踹他一脚聊表愤怒,却被身后一声如兽的咆哮声吓了一跳。

她一向心理素质过硬,这一次却真的被吓到跳了起来。

满院的大活人都被吓得不轻,纷纷看向洛欣悠的身后,劭子衿一把扯过她,这才让她避过了身后那个“活过来”的闭眼死尸的抓扯。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又有几个死尸“复活”,在众人间张牙舞爪,横冲直撞。这些仿佛被妖化了的死尸不约而同地在空气中贪婪地嗅着,逮着活人就抓,场面很是恐怖。

“劭帆主,他们是不是也被妖化了?”张锋一边挥刀阻止尸体上前,一边转头大声问道。

劭子衿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否定:“非也,这一次不是妖化。可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也不清楚。”

“奇怪,怎么这些活了的死尸,好像都是被洒了防腐水的?”混乱中,有人忽然大喊一声,令张锋和所有手下齐齐看向劭子衿。

洛欣悠心一紧,踹倒一个挡路的死尸,轻盈地掠到劭子衿身侧,仰头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劭子衿他好心帮你们解决难题,你们却把这账赖在他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她的义愤填膺换来某人暖心一笑,张锋的声音却也冷硬响起:“我们什么意思?应该是你们什么意思吧?好端端的尸体怎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模样?那防腐水……怕是炼尸水吧?”语气中透出渐渐冰冷的敌意。

这时,胡乱抓人的死尸被几个大汉逐一制服并捆绑起来,丢到地上摞成了小尸丘。

气氛忽然凝固,整个院中除了火炉上的药罐子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再无其他声响。

就连那些发狂的死尸都好像被催眠了似的,只是安静地挥舞着利爪。

“副城主,话不可说得太绝对,我若想害你们,何苦等到现在,大可以在黑白双煞屠城时一走了之。”劭子衿说得义正言辞,一副“你若犯我,我必不饶”的强悍样。

张锋沉思一会,脸色渐渐回缓,语气也客气了不少:“劭帆主不要见怪,我这人一向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见啥信啥,很少动脑子分析前因与后果。你说的对,你若要害我们,早在屠城时对我们置之不理就是了,何苦费心费力多次出手相救。如此想来,应是我度君子之腹了,惭愧。”

气氛开始回缓,然而也只回缓到这里。

因为,又一个猝不及防出现了。

被抓伤的人突然迷失了心智,扑向身边其他人,连啃带咬,就像食人的妖怪似的,很恐怖。

混乱中,有一个迷失心智之人狂奔出议事堂的大门,两个壮汉立即夺门追出,紧接着一声刺耳的痛吼声在门外响起,显然又一个无辜之人被抓伤。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到了很难控制的境地。

“劭帆主,这又是

怎么回事?给个解释吧。”张锋虽没有直说不信任,但语调中字字尽显生冷,“若有其他目的,不妨直说,念在你曾助我们褪去黑白二煞,若你的目的不是太过分,我可以考虑帮你达成。”

“目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若说目的,还真有一个,那就是想帮你们渡过难关。”洛欣悠愤愤不平地道,看向张锋的目光中写满了责备与不满。

“洛姑娘何必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如今这些麻烦一环扣一环,起因都指向劭帆主所配的防腐水,我岂能不多虑?”张锋面色回缓,语气却依然冰冷。

“副城主如此谨慎是盐垒百姓的福气,劭某自然理解。虽然我敢打包票,这些防腐水决计不会令死者迷失心智、陷入癫狂,但想来无论我如何辩争,此时此刻都无法说服副城主消除心中芥蒂。况且,我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消除误会,而应是调查清楚,把真相揭开。”劭子衿不急不缓地道。从他静如止水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一丁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似乎无论张锋说什么,都无法激怒他、中伤他,这倒令张锋对他油然而生一份敬畏之情。

洛欣悠听后,只好将满腹牢骚咽回腹中,附和道:“没错,我们一定会调查到底,让你们清清楚楚地明白,到底谁才是‘有目的’之人。”

她语声刚落,又有几声嘶吼乍响耳畔。就在三人争辩据理时,越来越多寻常百姓被抓伤,这些被抓伤的百姓不久后也迷失心智再去抓咬别人,如此循环,以议事堂为中心向整个盐垒城辐射而去的失智者越来越多,整个盐垒城似乎都已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半疯癫状态。

“副城主,当务之急应是紧关城门,禁停船舶,不许外人进城,不许城中人离开。”劭子衿声若洪钟,把忠言建议一字一句敲进了张锋的心尖。

张锋当惯了只用执行命令、从不下决定的副城主,在面对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时,早已慌了心神,听到劭子衿的良言相劝,终于找到了一丝光亮,立即取出城主令,交由手下拿去封城门和码头。

“好,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静候劭帆主查清真相。”下完命令的张锋终于得空,道出了心中所想,同时把这项棘手之差丢给了劭子衿和洛欣悠。

“可以,不过我需要副城主再下道城主令,命所有盐垒百姓闭门不出。同时请差人准备一间束起坚固高篱笆的大院子,我们会在入夜后找齐全城的失智百姓,带去篱笆院中暂关。”劭子衿一言掷出,张锋只有照单全收的选择。

待到布置妥当,夜幕也慢慢拉开。

洛欣悠走到正在观望星辰的劭子衿身后,轻声软语道:“你有几成把握?”

劭子衿缓缓收回视线,转身俯望洛欣悠,目光如皎月般看着她的眼睛道:“六成,但我有十成把握把你护在身后,绝不让你受伤。”

这一次,洛欣悠没有扭头逃避那道炽烈的目光,而是倔强地扬着头,勾起红彤彤亮莹莹的嘴唇轻轻一笑,不服气地道:“劭子衿,你少看不起女子,谁说女子定要被男子保护?我完全可以保护自己,你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吧。”

劭子衿也不生气,只会心一笑,宠溺地揉乱她的发,淡淡道:“我的洛药包越来越骄傲了,你要是再这么骄傲下去,怕是连诛魔剑都戳不破你的小脸蛋儿啦。”

洛欣悠脑袋飞速翻转,终于在劭子衿御

出龙吟笛时回过味来,掐腰冲御行而去的劭子衿怒喊道:“好你个劭子衿,居然拐着弯儿地骂我不要脸,你给本姑娘等着……喂你慢一点!”

见劭子衿即将远去,洛欣悠赶紧祭出诛魔剑一跃而上,匆忙追他而去。

副城主张锋看着一双人儿渐渐消失,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素手一扬,一抹黑影悄然跃出,恭敬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张锋遥望着洛欣悠和劭子衿消失的地方,低沉道:“我要男的死,你给我好好安排。”

人还是张锋这个人,而说话的声音却已然变作了另一个嗓音。

黑影人颔首领命,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下。就仿似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夜魅,只眨了眨眼,便消失无痕。

张锋邪魅一笑,摸了摸完好无损的易容面皮,随即踱进了议事堂的主厅,一边闭目小憩,一边等待黑影人传来好消息。

另一边,劭子衿把洛欣悠拉倒了龙吟笛上一起御行,诛魔剑则被用作感应迷失心智的百姓。

由于诛魔剑灵性超然,很快便助他们找到了第一个失智人,两人配合默契,很轻松就把那人给带回高篱院中,暂封了这人的心脉,才又出门继续搜寻去了。

临近子夜时分,所有在城中流窜的失智人都被找到并关进了高篱院中,洛欣悠仔细数了数,居然有三十二人。

此时,前去议事堂找张锋的劭子衿已然把他和几个议事堂的管事人一道请了来,“我们已暂时封住了他们的心脉,令他们陷入了昏睡,接下来我准备给他们好好检查一番,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劭子衿缓缓道,随即给洛欣悠使了个眼色,后者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沉声补充道:“共计三十二人,不排除还有被抓伤但尚未发病的人仍在城中,因此,接下来还请副城主加派人手巡逻,一旦发现异常之人立即带回这里。”

张锋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二位果然神速,接下来,还请好好为这些无辜百姓检查一二。”

“那是自然。”洛欣悠毫不谦虚地道,而后看向劭子衿,却见他早已慢慢走近其中一个失智大叔,抓起了他的手仔细查看。

突然,那个原本应该陷入昏睡的大叔反抓住劭子衿的手,另一只手如快刀般划向劭子衿的胸前,他只觉胸口一痛,似有什么蹿了进去。

“糟糕!”洛欣悠惊呼出声,急忙调动内息把毒发大叔的心脉封住,然后扶住了有些站立不稳的劭子衿,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她把视线投向了劭子衿胸前的伤口上,劭子衿也正专注地查验伤势,因此两人都不曾察觉慢慢靠近的张锋的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邪笑。

“劭帆主可好?伤到哪里了?严重吗?”张锋让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担忧。

洛欣悠看向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看外表只是皮肉伤,可咱们都知道被抓以后会……迷失心智。”

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然后看回劭子衿,却见对方正看着伤口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双目中陡然乍泄一抹激动:“失心蛊!”

众人纷纷一惊,面上流露出迷惑与不解。

只有张锋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倒也释然了,心道:居然被你发现了!可那又如何,反正特意送你的失心蛊上还添了一味夺魂引,看你能折腾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