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蛊?”洛欣悠联想到之前洁儿中蛊之事,皱眉揣测道,“你是说,这些百姓集体中了失心蛊?所以才会失去心智见人就抓?可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被下蛊?”

“是那些‘活’过来的死尸,失心蛊就种在他们的指甲深处,只要被他们抓伤,虫蛊就会顺着伤口钻入被抓者的体内,导致被抓者陷入失心状态。”劭子衿解释道。他的额间已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明白了,有人趁我们不备,把失心蛊种入死尸的指甲内,待到死尸发作抓伤了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虫蛊植入活人体内,真卑鄙!”洛欣悠义愤填膺道。

劭子衿摇摇头,忍着身体里的不适继续道:“哪有这么简单?失心蛊失心蛊,死人的心跳都停止了,失心蛊又怎么会对死人起作用?洛药包,你且去查看一下其余三十一人的手指,看看他们的指甲深处是否有针尖大小的血点。”

洛欣悠虽有些茫然,但还是按照劭子衿的意思去检查了所有人的手指。

随即,她款款走回劭子衿身畔,重新扶好他,回应道:“他们的指甲内确有血点,但并非每个人都有。”

“怎会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张锋煞有介事地询问道。

劭子衿深提一口气,缓缓道:“我推断,死尸被下的应当不是失心蛊,而是僵尸蛊,如此便能解释为何他们会‘活’过来。但失心蛊就被种在他们的指甲内,一旦他们抓破了活人的肌肤,失心蛊便会钻进活人体内。至于活人指甲内的红点,应当是他们毒发抓其他人时,蛊毒冲破手指侵袭下一个寄主时所留的印记,所以如果有的人还未抓伤过别人,手指上自然不会出现血点。”

众人俱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有的人竟壮着胆子走向一些失心者,仔细查看起他们的手指来。

只有张锋仍静立原地,面露担忧地询问道:“劭帆主,你还有多少时间?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气氛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洛欣悠的眼睛忽然没了光彩。

然而劭子衿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看看洛欣悠,再看看张锋,平静地说出了一个更糟糕的状况:“我与他们不同,他们只是暂时失去心智,只要想办法把蛊毒逼出体外,自然能恢复如初。而我……只能等死。”

洛欣悠猛地抬起头,眼中噙满担忧,“骗人!都是中了失心蛊,为什么偏偏是你等死?”

张锋也假装不解,关切地说道:“就是,既然我的这些族人都能恢复如初,何况是本领超然的劭帆主呢?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和洛姑娘决计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张锋嘴上虽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里早已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哼,你当然只能等死,这天下,但凡被夺魂引圈住体魄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十日!

见洛欣悠和张锋都一脸关切,劭子衿决定,还是不把夺魂引的事说出来了,“开个玩笑嘛,你们干嘛这么紧张。况且,我说得也不差啊,人活一世,不就是一个渐渐等死的过程吗?”

张锋点头“噢”了一声。

洛欣悠可没那么好脾气,也不管劭子衿此刻的身体受不受得了,上去就是一拳,拍在他的肩上,“以后不许说这种一点都不好笑

的笑话!”

“嘶”,劭子衿吃痛犟起了鼻子,捂住肩膀提醒道:“上次的剑伤都还没好利索,你预备把我揍成残……”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平静也一扫而光,被不断挣扎的痛苦之色所替换。

“啊啊啊……洛耳……快,封我心脉!”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双瞳忽然涣散,张牙舞爪地直冲洛欣悠扑来。

“蛊毒发作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把惊呆不动的洛欣悠拽回了现实,她一个侧身躲过了失心劭子衿的攻击,同时单掌劈出,直戳中了他的心脉大穴。

蛊毒被切断了营养供给,慢慢敛起了毒性。

失心的劭子衿便因此渐渐安静下来,如那些被封了心脉的百姓一样,陷入了昏睡。

眼见劭子衿蛊毒发作,张锋的心中窃喜连连,但为了不引起洛欣悠的怀疑,他立即摆出一张内疚的表情,语气诚恳地说道:“我先前居然还误会此事与劭帆主调配的防腐水有关,差点把怒气都发在他身上,现在想来,我真是……哎!”

演到动情处,张锋居然抬手扇起了自己耳光,洛欣悠把劭子衿平放在地上,赶忙上前制止。

“副城主不必自责,他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不允许他出事。”

说罢,走回他身边,俯下身子,割腕放血。

饮下金血的劭子衿渐渐恢复了神思,洛欣悠见他情绪渐稳,便伸手解开了他的心脉。但她清楚,以金血喂食虫蛊,只能暂时压住他体内的蛊毒,绝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不禁深深纠结到一起,但看见劭子衿慢慢睁开了眼,她赶紧换上了一副暖暖的笑靥。

然而醒来的劭子衿却还是有些不开心。

“洛药包,我不是告诉你,金血并非万能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浪费金血很好玩吗?”劭子衿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洛欣悠的鼻子酸涩不已。

“你难道有更好的法子吗?”她撇撇嘴,语气中尽显关怀。

劭子衿忽然抬起修长的手臂,一把兜住了洛欣悠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她微微一颤,如触雷击。

张锋不得已退到了三丈开外的地方。

“谁说没有更好的法子?你于我而言就是那个更好的法子,不,是最好的法子。所以,我才不会死呢,有洛药包傍身,我岂能说死就死?”他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尽管这优美的弧度中透出了隐隐苦涩,但丝毫未影响整体的美感,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明媚,那么的动人。

动人到,令洛欣悠不由自主地展颜轻笑,“又贫。不过话说回来,北方金域不是遍地都是懂蛊的高手吗?咱们即刻就启程去金域碰碰运气吧?”

“不回沧寂海了?”他斜眼看她。

“回,你先欠着。”她握住他不断加重了力道的手,毫不迟疑地推下了自己的肩膀,“我是药包,又不是荷包,你圈进怀里也变不出钱来。”

她站起来,抖抖裙摆上沾染的灰。

他也跟着站起来,扳过她的身子,不许她离开,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不要荷包,只要药包。”他的软语如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洛欣悠的

心上,只扇了扇小风,就把她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她呆立半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种羞涩的状态,根本就不该是她的反应啊!她迟疑地伸出手,抵在他的小腹上,想要推开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却又很没出息地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劭子衿慢慢松开了双臂。

“看来我伤的不轻,不仅说了一通胡话,竟还做了这等荒唐事。”他勾唇笑笑,禁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劭子衿!欺负我有瘾是吧?”她心底那一丝蹿烧起来的小感动和小好感又被无情秒灭。

咳咳,不远处的张锋实在憋不住了,若再不发出点声响提醒一下两人身后还有人,这俩打情骂俏的不知要旁若无人到什么时候。

“想不到洛姑娘竟就是江湖传言拥有金血仙脉的玄凤之女,不知……洛姑娘可否割舍些金血,帮我的这些族人们渡过难关?”

张锋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自然可……”可她的“以”字还未出口,就被劭子衿的冷声给打断了。

“不行!”

“为什么?”洛欣悠和张锋异口同声地问道。

“第一,金血不能解蛊,更驱不了蛊,只是起到喂食的作用,让虫蛊暂时不吸食寄主,治标不治本。第二,我决定亲自去一趟金域,为大家请来解蛊之人,如此才是上上之策。”劭子衿语气铿然,视线始终牢牢钉在洛欣悠身上,坚定地目光不容她有丝毫否意。

“呃,既如此,张锋代族人谢过劭帆主!”张锋作揖示谢,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副城主言重了,就算只是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我也一定找到解蛊之人,或是解蛊之法。”劭子衿郑重道。

后来,在洛欣悠的强烈要求下,张锋拨了个名叫白浪的盐垒第一高手,一路护送洛欣悠和劭子衿北上金域。毕竟这一路路程颇远不说,以劭子衿此时的身体状况,只怕会在遭遇突发险境时拖洛欣悠的后腿。有个高手照应,才会万无一失。

白浪虽姓白,皮肤也白,但却钟情黑色的衣服。

就连他那把从不离手的长刀,也被装在了一个深黑色的刀鞘中,终日不见光。

三人与张锋别过后,便在日光奕奕中迈出了北去的脚步。

十日,是劭子衿的大限。

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夺魂引,他自然也清楚,中了夺魂引,命数不过只余十日。

然而,他却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洛欣悠。

三人刚刚离开,张锋就按耐不住兴奋,唤出了藏匿在暗处的黑影人。

“他活不过十日,我要你跟着他们,亲眼确认十日后他咽气。”

黑影人领命离去。

张锋摸了摸有些干涩的易容面皮,随即走回屋内,把自己关了整整三日。

另一边,洛欣悠和劭子衿跟在探路的白浪身后,走走停停地往北方移去。

很快,暮色又笼罩住天际,给大地敷上了一层厚重的墨色。

荒郊野岭,白浪寻了一棵能让三人同时倚靠的大树,留下洛欣悠与劭子衿原地休息,他则到附近转悠,寻找能饮的淡水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