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
留守庄园的警务人员里,没有专业法医,程丹青只得自己亲自上阵,白夜的勘查工具此时派上了用场。
“初步检查，男死者致命伤在颈部,失血过多,目测伤口深度不及两毫米,切口整齐。女死者致命伤也在颈部，凶器为睡裙的腰带，死因是窒息。尸体没有被移动过，也没有性侵犯的痕迹,客厅和卧室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根据肝温、尸僵程度的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小时内,或许更短……”
“等下，程队！”梁德铭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忙喊道,“女死者的腿上有字——”
程丹青走过去查看,在韦灵灵的右腿皮肤上，一列竖着写的娟秀小字赫然在目，黑颜色的字泛着银色荧光，像是用珠光眼线笔写上去的：我们只是做十三年前就想做的事，这帮人渣，早已该死！
“程队，的确是仇杀！”梁德铭低声说，“十三年前，有多大仇可以记整整十三年？”
看到这些字，程丹青更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件案子背后另有隐情。十三年是个关键的时间点——他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已经下意识地踱到了窗边，想检查下外侧窗台有没有攀爬后留下的手印和脚印。
再高明的犯罪也会有破绽。
房间的外侧窗台是水泥材质，刷了一层普通的白色涂料，因年月久了疏于打扫，上面布满了灰尘。
程丹青观察到，有个明显的手印，根据方向判断，应为疑犯的左手——值得注意的是，除食指外其他四根手指留下的痕迹很深，也就是说，疑犯可能是左撇子，且左手的食指不能过于用力。
左撇子，食指近期受了伤。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史蒂文。
他？程丹青眉头深蹙，史蒂文不是几天前才来到庄园做杂工的么？难道他之前就和苏缃宜、符筱以及死去的莫云认识？
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将这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侦探游戏中，所有矛盾的源头均是莫云扮演的角色与温柯亡妻相貌近似，导致每个人的利益都得不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从而动了杀机。
倘若苏缃宜书写的剧情，完全遵循了现实，并且去掉了人为因素使其显得顺理成章——换言之，故事本身与陈年旧事毫无直接联系，但相关人员的出场确如当年产生纠葛的脉络一致，而且将当年的人以另一种方式再度联系起来，解开谜团，就需要把这九个人在十三年前重叠的那个时间点找到。
这个想法，就像打通了隧道尽头最后的一石土方，曙光立即呈现在了眼前。
程丹青深知事态紧急，立即拨通了局长的电话。简明扼要地陈述了案情，他得到了一个最为快捷而肯定的答复——局长承诺，立刻抽调充裕的人手，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出庄园命案有关人员十三年前的案底或记录，同时敦促重案组，一定密切留意案情发展，切记第一时间擒获凶手。
挂机后，程丹青并未觉出半点轻松。
距离白夜失踪已经超过十六个小时，他不愿再消极地等待下去。尽管清楚天亮前搜寻条件不利，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们保护好现场，我出去看看。”
程丹青拔腿往门外走去，崔勇和梁德铭急忙喊住他：“程队，你是去找白法医吗？我们和你一起……”
“你们必须留在这里！法证和痕检组的同事到达之前，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擅闯现场。”
“白法医她……如果你再出了事……”崔勇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园子这么大，还是让薛峰跟你一起去找人吧！他现在值夜班盯着那几个没排除嫌疑的人，大材小用。”
程丹青微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他的职责所在，薛峰暂时参与不了调查。”
“程队，”梁德铭走上前，毛遂自荐，“我这人平时粗心，但闯劲是有的，你带上我，关键时刻也好有个照应。”
“放心，凶手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白法医。”程丹青的视线停留在每间房玄关处的矮柜上，花瓶里的虞美人开得正艳，“她们选择这种方式报复，是有备而来。”
他系好围巾，走到门边又回过头，“被这个世界冷漠对待过的人，并不都是坏人。”
餐厅连接主楼的廊道，那扇门废弃已久。
这道旧式木门上锈迹斑斑的密码锁，曾引起程丹青极大的注意。不是普通的数字密码，锁上的罗盘有十二个区域，分别对应着十二星座，因年岁太久，转动时会发出格楞格楞的怪响。
程丹青曾经目测过，廊道的外观与它内里蜿蜒迂回的长度相去甚远。
在与李淑雅的闲聊中，程丹青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参考内容，从而怀疑廊道中的某一处是地下室的入口。按照庄园整体的建筑特点以及修建的年代推断，那时的设计师必定会做安全性的考量——为避免空投炸弹时造成人员伤亡，防空洞会建在主要建筑物的下方，便于躲藏、通风良好，即可居住又能储藏够用一段时间的食品和日用品。
于是，他再次来到了鲜少有人涉足的廊道内部。
用星盘制成密码锁，可见从前这里的主人非常愿意花心思，同时富有生活情趣。破解密码的提示信息，不会很明显，也不会很隐蔽，这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智慧。
那天和白夜一起无意走到此处，由于照明极差，程丹青没有注意到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石刻雕画——今天他特意带了手提防爆灯，将四周的情形仔细研究了一遍。
墙上的画，描绘的并不是十二星座的传说故事，也没有任何十二星座符号或特征的内容。
位于头顶上方正中位置的环形图案，蓦然看去，程丹青以为是关于五行相生相克的注解，但经过耐心的辨认，发觉少了一项，不是金木水火土，而是火、土、风、水四种星座象性。如果密码锁的四个空白档，是留给作为谜底的四种象性不同的星座，那么需要反复尝试才能得到正确结果。
答案会如此复杂繁琐么？
程丹青举着灯对准了密码锁，发觉上面的尘土厚薄不一，想必是有人触摸过。假如密码也被重新修改，那肯定与近期发生的事和牵涉其中的人有关联。
四位密码，对应十二星座中的四个。反过来，回想侦探游戏隐晦的剧情和人物，排除掉不可能的部分，程丹青想到了一个突破口——男人——出演角色的四个男人。
温柯：整容上瘾，色厉内荏，表面绅士但内心空虚阴沉，脾气暴躁，极端的情绪化表现，暂定为双鱼座，水象星座。
杜域：外表温和，冷静，不草率行事，给人以成熟踏实的印象，但固执自大，反应夸张，暂定为狮子座，火象星座。
纪东旭：内向，忧郁保守、欠缺幽默感，常会装出高高在上或是严厉的姿态以掩饰自己的脆弱无助，暂定为摩羯座，土象星座。
罗舟横：心口不一，轻浮善变，双重性格，不够专情，爱耍小聪明，往往流于肤浅，比较敏感，略带神经质，是典型的双子座个性，风象星座。
分析完毕，程丹青将狮子座、摩羯座、双子座和双鱼座对准了星盘密码锁的空白处，依次转动直到对齐，锁扣应声而开。
看来，这个谜底是专为他而设定的。
定了定神，程丹青推开了眼前的木门，随着吱嘎一声响动，微弱的光线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两侧内墙的踢脚板上镶着夜光材质的装饰品，类似公共场所应急通道的exit标志。
廊道里果然别有洞天！
除了直走的这条通道，在前方二十米处有一条更窄更深的狭长走廊，与之交叉，呈大十字形状，旁边的墙壁上贴有路线示意图。程丹青停在两条走廊的十字交叉点上，按照图示念道：“左手边过去是卧房和洗手间，一道通往地面上楼的楼梯；直走可到达餐厅和起居室，还可通往花坞后面的小门；右手边是庄园主楼的地下室，出口在杂物间旁边的酒窖上方。”
酒窖？
程丹青想起史蒂文曾提到庄园自酿的葡萄酒味道甘醇幽香，每年出产的酒都提前被大客户预订，由此可见，史蒂文对庄园的了解并非初来乍到那样简单。既然负责管理的符谨和符筱精心打理着酒窖，那么要选择一个不起眼的藏身之所，也非酒窖莫属了。
小夜，你是不是被关在酒窖里？
右转拐入另一条长廊，程丹青的两边各出现一道陈旧的木门。由于房门没有紧闭，房间的功用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