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啥?明成祖?”

明成祖是燕王朱棣的庙号,死后才追的。余信自然不知道,况且朱棣现在还只是燕王,更无从谈起庙号。他疑惑地看着夏天,不解他为什么燕王的名字前加了个“明成祖”。

“哦,没事了,你去问问还有没有其它的酒,给我拿过来吧。”梁泊雨支走了余信,才转回头来问夏天,“那这么说,这燕王后来是当了皇帝了?”

“你不知道‘诛十族’的典故吗?”

“十族?最多不就是诛九族吗?”

夏天摇摇头,“余信不是说现在的皇帝是建文帝嘛。”

“嗯。”

“这个建文帝身边应该是有个很忠心的近臣,叫方孝孺,什么官职我不记得了。反正后来燕王攻进京城之后皇宫着了火,建文帝也下落不明。燕王想找人拟即位诏书,大家都推荐方孝孺。方孝孺不肯,燕王就威胁他要灭他九族。方孝孺说你诛我十族我也不怕,燕王一怒之下就把他的弟子和朋友也抓来凑了个十族都杀了。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影视剧里常出现的‘东厂’就是朱棣在位的时候设置的。”

“啊?那这么说他是个暴君了?”

“嗯……也不能这么说。好像历史上对他的评价还是挺有争议。虽然他刚即位的时候杀过不少反对他的人,但是朱棣很有军事才能,派郑和下西洋的就是他,那个著名的《永乐大典》也是他命人编撰的。他在位的时候也算明初盛世。还有其它的一些像是出兵蒙古啥的功绩我就记不大清了。”

“你行啊!”梁泊雨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夏天,“历史学得这么好。”

“什么啊!”夏天被梁泊雨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年上学的时候研究过几天刑法,一时好奇就查了一下古代刑罚,查到‘诛族’见有诛十族的就顺便多看了看,最后我觉得朱棣还是挺值得钦佩的就记住了他的一些事儿。余信不是说燕王现在正在‘称病装疯’嘛,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燕王就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誓师‘靖难’了。”

“誓师靖难?”

“嗯,他会起兵造反的。”

余信端着酒刚要敲门,正好听见“起兵造反”四个字,吓得他赶紧又转身离开了。

“这么说要是不尽快回去,咱们肯定是要赶上了?”

“是啊,谁让现在这里的人都把你当梁峥,而梁峥又是燕王身边的人呢。”

梁泊雨赌气地端起被他称作刷锅水的酒喝了一大口,“我他妈的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老子拉了泡屎就一下子拉到明朝来了?还被人当成那个什么‘梁大人’,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都御使呢?”

夏天刚才边说话边喝了几杯,现在也不觉得这个易州酒怎么特别难喝了,他把两个人的酒杯重新添满,又一口喝了自己杯子里的,“我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办呢?要不一会儿你回夏文敬的房里再拉一次?”

梁泊雨乐了,“你可真能扯,要是我一拉屎就能穿越,那回去可就得进科学研究院了。法庭也甭审我了,以后就把我当大熊猫保护起来吧,我可以让你给我当保镖。工资肯定比你现在赚得多。”

“你怎么那么贫啊?”

“是你先开始的吧?”

夏天不说话了,梁泊雨又喝了几杯酒,渐渐喝出点儿味道来。把自己和夏天现在的处境仔细想了几遍,他最后得出结论,“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只能随遇而安了。这样吧,既然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梁峥,你就是夏文敬,那咱们就先装两天,权当是在拍电影客串了。我想咱们能来到这儿一定是有原因的,没准儿跟梁峥和夏文敬还有什么关系。要想回去肯定得先弄明白咱们穿越时空前的一瞬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余信说他们俩是在夏文敬的房里说什么事,所以还得了解一下梁峥和夏文敬都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经历、他们大概是在说什么。为了安全起见也要少露破绽。你说燕王就要谋反了,咱们怎么也得想办法在他有动作之前回去,我可不想卷进这场战乱之中,搞不好对历史产生点什么影响,再来个山崩地裂、基因重组、宇宙大爆炸啥的,我还没活够,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呢。等摸清了这边的状况,要还是找不到原因,咱们再想办法离开燕王这里。总之,一切都要以咱们两个能健全地回去为前提,在这里你就不要再把我当杀人嫌犯了,你也不再是警察,乖乖当被我软禁的囚犯吧。”

“嗯……”

“什么?”

“我觉得咱们应该穿越到唐朝。”

“为什么?”

“那你就可以直接做唐僧了。”

“那你觉得我刚才说得有道理吗?八戒。”

夏天被梁泊雨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狠狠白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街景。

梁泊雨笑笑,像他这种整天跟什么片警、武警、法警、狱警打交道的老油条,夏天在他眼里实在是嫩得有些可爱。再想倒酒,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唉?这个余信,拿酒拿哪儿去了?小石头!小石头!”

“唉──”急急应了一声,余信端着酒跑了进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

“哦,我……我把所有的酒都拿来了。”余信边把酒摆到桌上边介绍,“这是京城的薏酒,这是潞酒,这是好多人都爱喝的烧刀酒。还有其它的一些像是襄陵酒、三白酒什么的,王掌柜这就没有了。”

“嗯,行。那你出去吧。”

余信乖乖离开,梁泊雨开始挨个儿品尝自己面前的三种酒。薏酒跟易州酒差不多,乍一喝都是一股酒精兑了刷锅水的味。潞酒很苦,像是跑光了气儿的啤酒。最后喝到烧刀酒,梁泊雨一拍大腿,“嗯──就是这个味儿!这还勉强能算是个酒嘛!”

夏天站在窗口,把楼下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个清楚。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宽街,来往的马车不需路上的行人避让就可以并排通过,路北大都是酒家、客栈、茶馆,间或有几家当铺和药铺,路南有丝绸店、首饰店、以及看不太清楚貌似杂货店的小铺子。在这些店铺前面还有临街摆摊的,卖得的都是些糖人、玩具、搪瓷瓦罐儿的小玩意。不远的地方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在赶什么集市,集市里偶尔传出几声隐约的叫好声,不知道是当街卖艺还是有人拉场子唱戏……

天高云淡,微风拂面。站了一会儿,夏天看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坐在四周漆黑的电影院荧幕前,而不是身处其中。肩上被突然一拍,他吓了一跳,险些就要转身来个擒拿携腕就势把身后的人摔倒。

梁泊雨手中的酒杯绕过夏天的胸前递到他的面前,“愣什么神儿呢?这个酒不错,给。”

夏天把酒接了过来。可能是离得太近,他仰头喝酒的一瞬,闻见了梁泊雨身上有点象松木的气味和看守所里的廉价香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街上,有人骑着马抬头朝二楼的窗户望过去,那人看着窗格里一前一后两张俊朗的脸庞敲了敲身边的马车,“二哥,你看那不是五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