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易唇边的笑意微微僵了一瞬,幽深的眸子静静瞧着她,意味难辨。

他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几日未见他,没有旁的话想与他说,拐弯抹角地只想告诫他让他远离她的弟弟?从前他们哪天不是在一处,如今她却将他推开来,把小五掩到身后划了个保护圈,自己是豺狼虎豹吗?让她如斯防备,那般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破釜沉舟一般将她自己给了他,让他不要牵扯她的弟弟。

云易想笑,于是邪魅笑意更深,“小五这几年历练得沉稳了许多,你莫要总是贬低他,放心,你就好好做你的皇妃,剩下的有我们。”

穆子渊看到他眸底深处的暗流,知他不悦,看了他半响,犹豫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风明,方轻叹一声喃喃道:“云易,我只是不想……小五扯进来。”

这一句,是真心的。

云易眸光一闪,心底却是莫名舒畅了许多,声音也不自觉放柔了,“好,凡是渊儿所想我都会依,你放心,有我在,你们姐弟俩永远都会好好的。”

他虽语声轻柔,却只是情之所至罢了,浑然不在意旁人听不听得到,事实上,他早便无视了这亭中的其他人。

紫晴一直望着亭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耳听得云易的话,好看的桃花眸微微一垂,再抬眼眸底仍是那般一波无澜,那般平静是如此地接近冷漠。

风明微偏了头,却终是没有看过去。

穆子渊抿了抿唇未再回应,眉心却已是不自觉舒开了,唇边也挂上了丝不同以往的释怀笑意。

云易瞧见,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成了今日这般,只为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便可如此高兴。

静静地瞧了她半响,长臂环上她的腰间温声道:“渊儿乖,如今你还病着,不宜在外面久坐,还是早些回去养着吧。”从前还不觉得她瘦弱,如今扶着她纤细的腰,才猛然发觉她是这样的瘦小纤弱,心立时微微地疼了。

穆子渊闻言点了点头,在他的小心呵护下缓缓起身。

临行前,云易对莫离吩咐,“去,让他们将东西直接送到渊儿房里罢。”说罢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般停住了脚步,声音徒然变冷,“立时把那个‘最好的大夫’给我叫来。”

路上穆子渊随意地想了下云易说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着实没想到会是什么,于是便放弃了这无聊的猜测,云易明摆着要给她个惊喜,她便不问,迎合他的心意,又有何难。

她不曾想到房门一开,入目的便是金丝的凤,满目的红。

穆子渊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屋子中央架起来的那件繁复的大红凤祥喜服,心中有些错愕,然更多的是觉得有些刺眼。

红莲缓缓走来,带着盈盈的笑意将手中的凤冠托得更高些。

“喜欢吗?”云易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眸中映出穆子渊略为失神的面容,唇边是无尽的温柔笑意。

红莲怔忪了片刻,她从未见过阮敬轩这样略带期待的神情,这样温情甜蜜的笑意,她一直以为他的心是冷得,他虽时时带着或邪魅或冷然的笑意,却从未将任何人真正看进眼里,却原来,只是因为别人都不是面前这个小丫头么?

心底毫无意外地涌起了无尽的恨意,那些悲凉绝望嫉妒愤怒几乎要将她的心生生涨爆,红莲从没有这样想要一个人死过,而此刻,她想要穆子渊死。

穆子渊看了半响,目光移向云易,面上的神情让他瞧不出她是悲是喜。

良久,云易原本欣喜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的时候,他已忍不住要发怒了,却见她缓缓绽出个恰到好处的笑颜,“我以为云易只是纳我为妃,不想云易竟是要封个后位给我。”

除了燕秋,云丰俱是数百年前的大景王朝分化而来,王室的习俗制度上颇有些相似之处,其中一样,这绣有翔凤的喜服和凤冠在两国样式虽略有不同,却俱是只有一人才穿得——皇后。

云易这才释然些,原来她是在震惊这个。

“渊儿该想到,我怎会委屈渊儿。”

穆子渊微微挑了眉眼道:“但

我无才无能,更无什么说得过去的出身背景,封我为后,怕是无法令云易的臣民信服,云易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云易无谓一笑,扶着她回到**靠坐着,方道:“朕要封谁为后谁还敢有异议不成,更何况,以朕之能,渊儿要什么出身背景是朕办不到的?”

穆子渊静静望着他,半响柔声一笑,“如此是我多虑了。”

风明在回来的路上人便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紫晴跟着他们,此时站在红莲旁边略带惊羡地看着她手中的凤冠,不经意间,觉察到红莲的视线,遂也看向她,只见红莲无声地微微张口说了几个字,紫晴看出她说的是什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红莲露出一丝笑意,二人又将视线各自移开。

云易还想说些什么,便在此时莫离带着一个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进来,恭敬道:“主子,人带来了。”

天香镇这几日来轰轰动动热闹非凡的,站在莫离身旁的大夫岂能不知此时面对的是什么人物,那日被小五揪过来的时候他便已是知道这份差事搞不好要掉脑袋的,未来皇妃的热迟迟退不下去,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此时皇上唤他,看这阵势怕是要兴师问罪了,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底了身子战战兢兢道:“草民黄庆年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云易并未立时免了他的礼,任他跪了半响,直看到那人身子微微发抖了,才缓缓开口道:“为何医了四日,皇妃的热还反反复复退不下去,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也莫要再庸医误人了。”

黄庆年闻言脊背一僵,立时伏得更低了,颤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皇妃虽只是偶然风寒,然皇妃内里亏虚得厉害,好的比平常人是要慢些,这热是散的慢了些,但依草民之见,明日也就该彻底退下去了。”

云易不置可否道:“三日后便是朕与皇妃的大婚之日,到时皇妃若是好不了,你便自行了断吧。”

他的语气如斯轻淡慵懒,黄庆年却骇出了一身冷汗,他怎能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活路只有一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