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积毁销骨

一旁闵江月知道岑苾又想起自己不幸的婚姻和终究没有结局的爱情,十分动容。而穆承域听了这话,耳朵一动,神色略微一变,瞬间又恢复过来,故做欢愉的说道:“二姐,将来朕帮大姐找个比韩垠更好的男子,你可不能嫉妒啊!”

聂安定闻言竟然展颜一笑,道:“臣姐只希望皇上早日找到这样的人,臣姐和韩垠心中也好不再内疚。”

自此日后,冯熠灵再也不见太后、韩垠和聂安定了,在宫中一个人关了两个月,这期间,外人并不知道何事发生,只是岑苾心中自己,熠灵每日在蒙头哭泣,只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岑苾几次去凤藻宫去见熠灵,却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忧虑,穆承域也去安慰她,熠灵倒是肯见承域,只是对他也只是淡淡,几次下来,穆承域也没有办法。

两个月之后,熠灵不再将自己关在宫中,每日将自己浓妆艳抹一番,但是却不呆在宫里,整日带着些太监侍卫出外遛马,岑苾只要她开心就好,也不想干涉她的生活。

胤历九十一年六月。

这年岑苾已经三十九岁了,离她最初出嫁已经有二十三年光阴,光阴似箭,人生无常。

聂安定与韩垠在今年二月已经成亲了,韩垠被封为四品校尉,主管教习邺都附近驻军的骑射。小两口夫唱妇随,小日子过的甜甜美美,岑苾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岑苾无暇顾及儿女的婚事,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等待她处理。当年,她虽然知道汪竣达野心甚大,但是以当时的情况,急需用人,也无法顾及其他,只得一步步将他提拔起来,待穆晟钊去世时,他已被封为威烈伯,骠骑将军,兵部尚书,手中权势熏天,大有当日江成武的气势,朝中只有李铭毅能压制住他。

一个月前,穆承域提出要汪竣达将手中部分兵马交与韩垠节制,汪竣达竟然拒绝了他,狼子野心已经显露出来。虽然早料到会有今日尾大不掉的麻烦,但是当日的岑苾也实在无法,就如同饮鸩止渴一般,渴极了也顾不得太多。

岑苾屋中,房门紧闭,岑苾正在屋中与穆承域密议事宜,闵江月站在外面防止有人偷听。虽然穆承域今年才不过十五岁,但是对汪竣达和朝中之事已经心中洞明,自己和荀祁年、李铭毅多年的教诲到底没有白费,穆承域心中已有一套解除汪竣达兵权的法子,只是其中有些不足之处,正在与岑苾商议,岑苾感觉自己又回到穆晟钊去世的那个晚上,运筹帷幄,小心谨慎,一丝也错不得。只是现在,岑苾感觉自己已经年老,已不复当年那份敢作敢为干练果敢的劲头了,幸好有儿子在一旁协助,才未觉得那样吃力。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岑苾不免有些深思恍惚,她想起李铭毅这几日竟然告假在家,心中不由隐隐担忧。他真的病了吗?是什么病为什么没有禀报上来呢?如果没病,这会不会是汪竣达设计的计策,难道李铭毅着了他的道吗?李铭毅这人忠勇仁厚,不像汪竣达城府深沉,如果他要暗中谋害李铭毅,倒是十分容易,岑苾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忧心。

穆承域知道母亲是为了李铭毅告病的事情而忧虑,也不再打扰,告退出去,安排密议事宜去了。

与此同时,汪竣达府邸中,汪竣达正与三个儿子在密室中密谋。

自从在燕国再次遇上岑苾,迄今已有十六个年头了。自从遇上岑苾之后,他在燕国的仕途就一帆风顺,扶摇直上。在这十六年里,他经历了战争、谋杀、围城、宫边,能经历的都经历了,也算此生无憾。

只是,虽然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富贵荣华什么都有了,但是他仍然不能满意,因为他至今还屈居人下,他不能忍受。

当年和他一起游侠市井的兄弟穆晟钊,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为梁国皇帝,自己邻家默默无闻的小妹岑苾,竟然也能够成为太后之尊,我汪竣达哪里比他们差?为什么要俯首在岑苾之下,我不甘心!我所差的,不过是运气。

他忘记了,当岑苾出现之前,他在燕国一个别宫默默无闻,没有任何机会,而在岑苾出现之后,他才得到青云直上的机会。当他刚刚得到提拔的时候,似乎没有记起岑苾曾经的身份,感觉作为皇妃的岑苾只要能提携自己一把,让自己得到梦寐以求的财富那就足够。

可是当他手握重兵富贵已极的时候,他却心存不满了,他不愿意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即将亲政的小皇帝,所以,他决定更进一步。

岑苾和李铭毅的关系,明眼人早就能够看的出来,而且还有江成武和孟淑平的例子在前面。李铭毅虽然能文能武,不过人心不够奸,因此,对付他只需要离间他和岑苾的关系足矣。

想到这里,他对长子汪德海说道:“明日,你持伪造的圣旨前去临平府,要想尽一切办法夺得那三万驻军的兵权。”

“是!父亲!”对于汪竣达要夺权的阴谋,最高兴的无疑是长子汪德海。

“德江,明日你随为父去内三宫,不管用什么办法,进入内三宫,挟持皇上,掌握玉玺,然后让小皇帝立德沁为皇后,一旦德沁生下儿子,就让皇帝退位,燕国就无人敢不服了!”

汪德江是汪竣达的二儿子,德沁是汪竣达的长女。汪竣达的这一谋划也十分精妙。

“德涛,明日你要趁李铭毅和太后单独相处的时候……”汪竣达更加低声的吩咐起三儿子。直到三个儿子都明白了他的指令。

“父亲,还有一事,孩儿有些担心!梁国皇帝是太后的表兄,他兄妹二人感情甚好,就算咱们这次政变成功,如果梁国皇帝有所不服起兵征伐怎么办?”三个儿子中心思最缜密的汪德江问道。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梁国皇帝当年也是为父的至交好友,也非毫无旧情。燕国就算为父执政,对梁国的利益不见得会比太后少。梁国皇帝是个懂得算计自身利益的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为太后出头。就算出头,以今日燕国之疆域和国力,只怕我们可以完成江成武当年不可完成的事业!”汪竣达胸有成竹的说道。

等这次计划每一个手段都设想的周全了,汪竣达才和三个儿子各自休息,只是,就要进行大事前的这个晚上,这父子四人有谁能够睡的着?

第二日上朝,岑苾依旧没有见到李铭毅的身影,不由下定决心,下朝后一定派人去李府问询一番。

好容易等到下朝,岑苾才进入内三宫,一个太监急急赶来,道:“太后娘娘,武信侯在昌乐殿请求面见太后。”昌乐殿是外三宫中的一个宫殿,供皇上和少量大臣议论国事的地方。

岑苾一怔,道:“武信侯病愈了吗?”

太监道:“回禀太后,看起来已经病愈了。”

岑苾心中疑惑,既然他病愈了为何却不上朝,要在昌乐殿求见呢!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穆承域,穆承域了然的点点头,道:“武信侯大约是要和母后商量什么事情,不便在大殿上商议,母后请先去吧。”

岑苾迟疑了一下,道:“好吧!哀家去去就回。”

于是带了几个宫人向昌乐殿走去。来到昌乐殿门口,果见李铭毅一个人独自站在里面,殿内并无其余的人。岑苾于是走了进去,闵江月和其他几个宫人关上殿门,在殿门外等候。

听到脚步声,李铭毅本来背对着殿门,这时转过身来,望着岑苾,面色有些奇怪。

岑苾走到李铭毅身旁,问道:“你患了什么病竟然修养了这好几日?也没有来宫中通个消息。”

李铭毅紧盯着岑苾的眼睛,道:“不是我病了,是我的两个儿子病了。”李铭毅这些年来只娶了许莛霜一个妻子,许莛霜在婚后五年来诞下了两儿一女,分别是儿子崇简、崇宁,女儿崇婉。

岑苾并没有发觉李铭毅的异样,奇怪的问道:“怎么两个孩子一起病了?难道是天花?”

李铭毅并不答话,忽然道:“我听说,当年江成武的两个儿子,都是孟太后给设计害死的?”

岑苾听了这话,心中陡的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错。这件事情还是我查出来告诉江成武的。”

李铭毅见岑苾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自己目光不由退却了些,沉吟一下,道:“有件事情,多年之前我问过你,你当时否认了,今天,我想再问你一次。”

岑苾问道:“什么事情?”

“江成武是不是你毒死的?”李铭毅一字一顿的说道。

岑苾听到这话,心中一凉,已经明白李铭毅今天要说的话了。她说道:“当日他服用的所有药材食物,都有人试药,最后那碗银耳莲子羹,他喝了半碗,另半碗还是闵江月喝的,请问我从何处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