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月(1)
A芥直在哀马仕公司
2月1日，芥直拎着行李箱走进了气派的哀马仕公司。负责接待他的男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黑白色调＋瘦长轮廓＋精致剪裁，你的穿衣风格似乎更偏向我们的死对头OIOR公司啊。”
芥直一怔之下有些狼狈，不知该说什么。
“年轻人，看来你对哀马仕的热情并非像格林教授说的那样。好了，先问你几个问题，我们公司手工制造的14个产品线中，最畅销的是什么？”
“丝巾。”芥直毫不打奔儿地回答，“全世界每25秒就售出一条。”
“那么丝巾设计师研究、磋商，决定一条丝巾主题，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9~12个月。”
“丝巾每一种颜色获得批准之前需要经过几次的重复试色？”
“60次，并且要经过20次的尝试才能调和出一条合适的八色组合。”
男士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微笑：“好，这个月的实习期，我就带你去丝巾生产部门。”
“谢谢。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芥直心想，实习结束后，自己是不是再送爱爱一条丝巾，他一定要打个翻身仗。
整整半个月，芥直从早到晚都在印刷车间、润饰车间、清洁房、蒸干房与晾晒场不停地参观学习。狷嫣送他的香水令每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对这个年轻的实习生都笑脸相对。
实习期间，芥直一再感到当初自己送给爱爱的那条丝巾，制作程序实在过于简单。哀马仕的丝巾，上面有几种颜色，就要印几遍，经过繁复的程序固定色彩，才能做到在海水里泡上一整年依旧保持色彩分明。如果当初自己做的那条丝巾有哀马仕一半的水准，也就能不露痕迹地俘获爱爱的芳心了。
没关系，芥直安慰自己，这不是来实习了嘛，一个月的时间不是白过的。
实习期过了一半，芥直的实习负责人摩瑞先生请他吃饭。
“年轻人，学习劲头不错，希望你毕业后，能顺利成为我的同事。依我看，问题不大。”摩瑞先生喝了一口波尔多红酒后转了话题，“你们学校有个叫爱爱的女生，你认识吗？”
“认识，怎么，您也知道她？”芥直有点惊讶。
“知道她的人可不少啊，据说是黑金冠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学生？”
“还好吧。开学那会儿挺吸引人的，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录取通知书是校长本人签发的。”
“黑金冠的校长，不是失踪很长时间了吗？”摩瑞先生抬了抬眉毛。
“是吗？不过的确，自开学以来，我们从未见过校长呢。”芥直吃了一点鹅肝配无花果。
“我们倒希望这个校长永远失踪，这样黑金冠就可以迎来新校长了。就我个人而言，希望是格林教授。子继父位也很说得过去。”
“格林教授是校长的儿子？”芥直吃惊不小。
“没错。校长的死脑筋实在很不受欢迎。黑金冠这样的精品行业预备学校，竟然会存在一个什么日杂学院？！真是太不相配了。三个院长都强烈要求取缔，但是校长拥有一票否决权，所以驳回了他们的抗议。最过分的是，校长似乎更看重日杂学院。”摩瑞先生不满地用餐巾拭了一下嘴角，“所以引起众怒也就在所难免了。”
“引起众怒？”
“是啊，三位院长决定联合起来对付校长，人多势众，自然有很大的胜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们没有达到目的，让校长逃了！失踪不意味着被消灭，所以如今的院长们还是不得不慎重一些。”
“消，消灭？”芥直的声音有些发抖。
“对了，你今年才15岁，相信等到毕业那年，对这个词儿就不会这么敏感了。等你做出一条合格的哀马仕丝巾，把它系到一个人的脖子上，或是缠到她的手腕上，甚至仅仅包住她的头发，就会知道，消灭，实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摩瑞先生笑着对芥直说。
芥直咽了一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看来学生们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我相信等你学习了高年级的课程后，会进步不少。对了，刚才不是说到那个叫爱爱的女生吗？她为什么能收到校长签发的通知书？”
“我问过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并且在进入黑金冠前，她对这所学校还一无所知。”
“是吗？可为什么她能够将那双绣花皮靴的拉链轻易拉开呢？”
芥直酸溜溜地摇摇头：“这个，重要吗？”
“如果你告诉她，这是找到校长的一条线索，你说她会觉得这个不重要吗？”摩瑞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据格林教授说，你和这个爱爱的关系不错，朋友之间，应当互相帮助。”
芥直想到，一旦爱爱真的找到了失踪的校长，岂不是为他招来祸害？这毕竟不是小事，他沉默着，一丝胃口也没有了。
“年轻人，如果格林教授顺利当上校长，他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可是会更加照顾的。这可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好事啊。视而不见可不够聪明啊。”
芥直有些心烦意乱，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红色的酒液仿佛化成他胸口的一团火焰，无比灼热。
“好好想想，等到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你应该对你的朋友说些什么。毕竟她应该很想找到给她签发录取通知书的校长，说不定还会感激你。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与你也没有关系。”
B 狷嫣在奢奈尔公司
狷嫣的实习负责人，奢奈尔公司的狄兹女士，在宽大的办公室接待她时，带着狷嫣熟悉的傲慢冰冷的语气说道：“小姐，奢奈尔女士说过，眼睛是灵魂的明镜，那么双唇呢？”
狷嫣一笑：“情感的代言人。”
“1974年奢奈尔女士的唇膏颜色推出，命名为‘奢奈尔红’，32年后，炫亮魅力唇膏推出了一款‘中国红’，灵感是什么？”
“中国古色古香的漆器。”狷嫣说道，“狄兹女士，如果您知道我去年9月份的月考成绩，就应该清楚我在书本上的基本功是非常扎实的。玛丽教授一定希望我实习回去后的实际操作能力得到提高。”
“不错。”狄兹女士的语气透出一丝讥讽：“很多人都知道去年圣诞节，安妮苏夫人收到了一份让她非常恼火的礼物，我们没人愿意相信，这是一个黑金冠美妆学院班长的水准，不过事实证明恰恰就是。”
狷嫣咬着下唇，刚想为自己辩解，狄兹女士已经挥挥手：“好了，作为奢奈尔的国际彩妆创意总监，在这一个月里，我会好好训练你的。安妮苏公司的魔幻野玫瑰唇膏的市场占有率一直高于我们，我希望这能有所转变。听说去安妮苏公司实习的是你的室友，就这学期的月考成绩，她与你几乎不相上下啊。所以我希望三年后，你能为奢奈尔的唇妆生产线打个翻身仗。要知道，去年从黑金冠毕业的一个男生漂亮地为我们公司推出了新品——动感腮红，获得了令人满意的大卖！作为你实习期间的指导，我会尽力让你以最快的速度进步。”
“我非常乐意。”
果然，实习期间，狄兹女士几乎天天让狷嫣体力透支。熟悉奢奈尔的经典蔷薇唇膏的选料、配制、独有的秘方，以及最后的手工脱模程序。虽然很辛苦，但是狷嫣觉得这一切与玛丽教授在学校里的课程没有太大的不同，何必要来实习？
狄兹女士仿佛看透了狷嫣的心思，一天中午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对她说：“唇膏的制作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不同的场合恰当地运用。对付一般人自然很容易，但如果对方也是行内人士，自然会产生戒心。所以让唇膏不留痕迹地发挥最大作用，需要你实践练习。”
狷嫣点点头，狄兹女士说道：“今晚有个小型的鸡尾酒会，你和我一起参加，到时我会给你派出临场任务。对了，你应该有适合参加酒会的衣服吧？”
“有。”
狄兹女士一笑：“漂亮女孩就是不一样，你在黑金冠的朋友对你真是殷勤。”
狷嫣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狄兹女士对她的心思如此洞察。只见她从手袋里摸出一支睫毛膏补了补妆，那是“利箭睫毛膏”，在眨眼时，睫毛会飞出一丝一丝细箭直射入被看人的心脏部位。
“这是最低等级的‘利箭睫毛膏’，可是你都不能看出它飞向你心脏的黑色丝缕。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圣诞晚宴上，日杂学院的那个什么爱爱，竟然能躲避最高级的‘利箭’呢？”
狷嫣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厌恶：“每个人都觉得那个女生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不觉得！！！”
“亲爱的，你也许要比那个爱爱漂亮一百倍，但是毫无疑问，她在我眼里，能力要比你强一千倍。”
“为什么？！”
“你知道开学典礼上，玛丽教授出示的那瓶香水有什么作用吗？那个爱爱如果拿上它，将会找到失踪的校长。但是，如果那瓶香水在你手上，丝毫发挥不了用处。亲爱的，你无法使它喷出蔷薇气息的香雾。”
狷嫣撅着嘴巴看着自己修得华丽漂亮的指甲，眼神恨恨的：“找到失踪的校长很重要吗？我觉得现在的黑金冠也不错啊，如果那个日杂学院能消失就更好了。”
“是啊，如果日杂学院被取缔，玛丽教授当上校长，你应该会更高兴吧？我虽然对格林教授的印象不错，但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是安分他的院长头衔吧，校长的重任，还是姐姐来担吧。”
“玛丽教授是格林教授的姐姐？！”狷嫣的吃惊程度不亚于芥直得知格林教授是失踪校长的儿子时的目瞪口呆。
“是啊。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有两个小时的梳洗打扮时间，晚上7点钟，准时到二楼的宴会大厅，记住，抹上经典蔷薇唇膏。”
奢奈尔经典蔷薇唇膏的秘密作用是令别人情不自禁地亲吻双唇抹上它的女子。鸡尾酒会前，狷嫣对着镜子穿上芥直为她量身定做的胸口点缀细缎带的黑纱蓬裙，实在与嘴唇上的那抹嫣红是绝配。
走近宴会大厅，狷嫣看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手里优雅地捏着一杯“巴黎之花美丽时光“1998年份的香槟，狄兹女士走到她身边对她耳语：“看你12点钟方向，那是Y公司的新晋成员。今晚，你要让他吻你。”
狷嫣看了看那个身材修长的褐发男子，微微一笑，觉得这实在是小菜一碟。她笑眯眯地朝他走过去，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奢奈尔公司的实习生狷嫣，很高兴见到你。”说着，微微仰起脸，期待他的吻颊礼。
“你好，我叫曼卡，来自Y公司，很高兴认识你。”褐发男子微微一笑，却无视狷嫣的暗示。
“Y哦，你们的修饰黑眼圈的明彩笔据说很好用。”狷嫣微微受挫之下，换了一种方式，指着曼卡手中的酒杯，“你喝的似乎不是巴黎之花？”
“嗯，我只习惯‘常春藤’的绿雪树。”曼卡晃了晃酒杯，里面却是酸莓红色的酒液。
“是吗？”狷嫣露出一丝娇媚微笑，“我可以尝尝吗？”
曼卡一笑，将酒杯递给她，狷嫣抿了一口，将印有唇印的酒杯还给他，只要曼卡再碰一下酒杯，下一秒，她就能完成狄兹女士交代的任务。
不过曼卡将那印有醒目唇印的细脚酒杯转身放到了穿梭不停的侍者端着的盘子上，令狷嫣一时窘得都不用擦胭脂了。见她脸色有变，曼卡一笑：“我是去年刚从黑金冠美妆学院毕业的，所以我劝你别再耍小把戏了，没用。”
狷嫣的窘又添了一层恼。
“曼卡！欢迎你来参加这个小小的酒会。”狷嫣听到身后响起了狄兹女士的声音，她惊讶地看到曼卡主动走上前去，奉上一枚吻颊礼。
“玩得愉快啊！”狄兹女士笑眯眯地推开曼卡的拥抱，转身对狷嫣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