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月(2)

狷嫣目瞪口呆地问道:“您,您怎么做到的?”

狄兹女士展开手里一把红色的浪漫主义折叠扇,狷嫣看到上面赫然一个嫣红唇印。狄兹女士朝毫无察觉的另一个男子扇了一道轻风,那个男子立刻朝她走来:“亲爱的狄兹,您的美丽似乎更夺目了。”

说完,深情一吻。

“明白了吗?”狄兹女士打发走他,对狷嫣小声说道:“拥有利器,更要懂得如何运用。书本上的基本功再扎实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狷嫣气馁地点点头,但很快又习惯性地撅起嘴巴。

“如果我是你,就会将经典蔷薇唇膏抹在身上这条黑裙子的腰带上,这样,只要一支舞后,你的舞伴就会抵挡不了你这两片丝绒的魅力。”

说着,狄兹女士暗暗用唇膏在狷嫣的腰带上画了一圈,然后领着她回到曼卡的身边:“曼卡,不要对你的学妹太冷淡了,虽然冷淡一向是Y的经典风格之一。”

曼卡勉强点了点头,礼貌地将手搭在狷嫣的腰间。很快,他的神情变得迷惑,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狷嫣的双唇,虽然很轻,但是两人都吃惊不小。

狄兹女士在不远处对狷嫣微微一笑,用唇语对她说:“只要需要,唇膏可以用在任何地方,我们甚至可以将它抹在高跟鞋的鞋跟儿上。”

C贵佑在卡迪公司

贵佑在公司实习的第一天,负责接待他的蒙迪先生就发现他的漫不经心。虽然他见多了贵公子,但像贵佑这样对满目珠宝毫无喜悦反应甚至流露厌恶的年轻人,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看来你对珠宝毫无兴趣啊。”蒙迪先生带着贵佑参观卡迪公司经典作品陈列室时,忍不住说道。

“如果您从小也是在珠宝堆里长大,就不会感到奇怪了。”贵佑微微一笑,朝一对铃兰花玫瑰金镶钻耳环说道:“如果用它来换一块美味的山莓仁奶油泡芙,我会非常乐意。”

蒙迪先生被贵佑的轻慢语气弄得很是不快,他指着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熠熠生辉的耳环说道:“它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却也算有些分量吧。”

“相比之下,我倒对黑色丝绒有点兴趣。若是没有它的衬垫,珠宝的光辉也不会这么夺目。如同名气显赫的公司总是建立在很多见不得人的黑暗秘密上。”贵佑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蒙迪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贵佑,改变了话题:“珠宝摆在冷冰冰的陈列柜里,确实少一份神韵。卡迪公司最近要面试广告模特,下午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为珠宝挑选绝配的美人很重要,你觉得呢?”

贵佑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下午3点,贵佑随蒙迪先生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已经有工作人员和漂亮模特等在里面了。蒙迪先生微微点头示意后,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出样品珠宝为模特戴上。贵佑心不在焉地看着,渐渐被一个穿着珠罗纱孔雀毛白色长裙的模特吸引了目光,她的颈间戴上了一条酷似月光奏鸣曲项链的珠宝。

“收藏在你家的那条‘月光奏鸣曲’实在是卡迪公司经典中的经典。所以今年的主题之一就是向‘月光’致敬。并且,听说黑金冠喷泉池中的雕像不翼而飞?这实在太遗憾了。所以我们即将拍摄的一组广告——”蒙迪先生指着那白裙模特,“就准备命名为‘雕像的祈祷’。”

贵佑没吭声,盯着那模特,仿佛看到了爱爱眼中所见。正出神时,那位模特竟以为贵佑的目光别有含义,便摆出含情脉脉的神态,顿时打断了贵佑的思绪,令他厌恶地皱起眉头。

蒙迪先生看了贵佑一眼:“我听说你将那条‘月光奏鸣曲’赠送给了你在黑金冠的一位朋友。我很好奇那是位怎样的女孩,让你出手如此大方。”

“那条项链,是纳兰尊院长再三叮咛,让我交给她的。所以也许您亲自问问院长,更能满足您的好奇心。并且我从来不关心珠宝的价格,所以谈不上出手大方。”贵佑隐隐感到了蒙迪先生对爱爱的关注。所以一个字也不提到她,因为他明白卡迪公司的高层里多的是戴珠宝的恶魔。

“年轻人,看来你的确比同龄人心思缜密。”蒙迪先生意味深长地一笑,“将来毕业了,卡迪公司绝对向你敞开大门。”

见贵佑没说话,蒙迪先生继续道:“听说黑金冠的校长,失踪了一年半了,是真的吗?”

“反正从我入学后,还没见过校长。”

“为什么几位院长不去寻找呢?毕竟是一校之长啊。并且也不是没线索啊,新年前几天,据说喷泉池那里传出了歌声……”

“您怎么知道?”

“纳兰尊院长跟我提起过,不过也许是期末了,学校的事务比较多,他也没工夫投入精力。不过据他说,他送了一枚戒指给一个叫爱爱的女生,可以帮她找到校长,不知道那个女生有没有将它派上用场。”

贵佑感到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沉。

“好了,题外话就说到这里吧。你觉得这几个模特素质如何?能胜任为卡迪拍摄新一辑的珠宝广告吗?”

“我反正一直觉得珠宝模特和冷冰冰的雕像没有什么分别。”

“如同珠宝在你眼里与普通石头一样?”蒙迪先生一笑:“这好像是你在黑金冠的名言啊。”

“她就不要选了。”贵佑冲刚才对他搔首弄姿的白裙模特抬了抬下巴,“其他几个我确实没感觉,不过这个,却让我讨厌。”

蒙迪先生挥挥手,工作人员立刻把那个神色沮丧的模特带出房间。

“今天的实习到这里吧,你去休息一下,晚上7点与我共进晚餐。听说你对食物鉴赏的兴趣远远胜于珠宝。”

贵佑一笑:“所以啊,我觉得在珠宝学院学习,实在是浪费时间。”

晚餐桌上,摆放着价格不菲的精美瓷器餐具,菜肴包含了鱼子酱、藏红花与血燕的料理。

贵佑看着面前的盘子,用煮鸡蛋的蛋白盛着一盎司深度盐渍的鱼子酱,并点缀着蛋黄屑。

“味道如何?”蒙迪先生笑眯眯地问。

贵佑出于礼貌,微微点点头。

“这可是比钻石更昂贵的美食,这份是产自伊朗的鲟鱼‘黄金卵’。”

蒙迪先生掩饰不住的暴发户口吻立刻败了贵佑的胃口。他动都未动那盅木瓜炖极品血燕,用餐巾拭了拭嘴角:“我得去写我的实习日记了,谢谢您的款待。”

蒙迪先生不快地看着贵佑离去的背影,很快又眉头舒展了——反正他已经完成了纳兰尊院长交代的事情。

贵佑用茉蓓送的那枝铅笔写下今天的经历时,顶端的那只小丑瓢虫不时转换表情,那些他不便对蒙迪先生做出的不屑、厌恶和提防,可爱的小瓢虫全都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来,令他感到新奇有趣。

“看来做一个日杂学院的学生,真不赖啊!”

D 爱爱在远山区

“爱爱老师,我们去堆雪人吧!”

清晨7点,爱爱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小木床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孩子,用露珠一样的清澈眼神看着她。

爱爱抬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日历,今天是她来到远山区的第十天。

十天前,当爱爱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来到这里时,接待她的一个中年妇人和气地告诉她她的实习任务——二十几个孩子的临时小老师。

“这些孩子都非常可爱,当然了,男孩子中免不了有几个调皮一些的。如果实在让你生气,就来告诉我,你就叫我云阿姨吧。”中年妇人接过爱爱的行李箱,“走,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对你来说可能不太舒服,不过没办法,远山区就是一个穷地方啊……哎呀,你的行李可真不轻呢。”

“里面是我带给孩子们的书,我请堂仁教授帮我买的。”

“谢谢你们,这对孩子来说可是最好的礼物啊。”云阿姨说道,“堂仁教授在黑金冠还好吧?那样的学校,只有她这个院长……唉,真是难为她了。”

爱爱明白云阿姨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放下行李后,就带我看看孩子们吧。”

在四处透风的小屋里坐下,爱爱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不觉得艰苦。当她和云阿姨简单收拾时,门口已经挤满了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云阿姨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告诉爱爱,然后对孩子们说:“这就是你们的爱爱老师。”

爱爱看着孩子们的笑脸,从行李箱里拿出不少小手套,一人一副:“这是老师送给你们的小礼物。”

这是爱爱在其他学生准备期终考试时抓紧时间做的,两种皮革缝制的双温手套——外面一层保持零度以下,方便打雪仗;里面一层保持18℃的恒温——这对于进入冬季就冰天雪地的远山区非常合适。

爱爱的教师生活开始了,白天她领着孩子们在外面玩雪,让他们发挥想象,堆出形态各异的动物,有了小手套,孩子们不再因为冻疮而受苦。晚上,在茉蓓的“双季蜡烛”陪伴下,孩子们聚集在她的小木屋里,听她读《西游记》、《封神榜》、《彼得潘》、《小妇人》……烛光在孩子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光芒。

对于那几个调皮的男孩、尤其是大头,爱爱也有从《少女安妮》上学到的办法——爱爱没有责打他,只是很认真地说:“老师相信大头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倒霉上,老师一点也不喜欢。”

大头虽然撅着嘴不服气,但他手上的雪球再也没飞到小女孩的脖子里。

半个月后,云阿姨问爱爱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她笑道:“刚开始,有点被那几个调皮鬼闹得心烦,不过想想他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恶意,也就压住自己的火气,让他们明白错在哪里。渐渐的,他们变得懂事了,而我也有点明白堂仁教授在我来这里之前对我说的话。”

姨妈对爱爱说,当别人做出令自己不快的事时,“仁爱”会显得有些难做,以牙还牙是痛快的,但对内心的净化没有帮助。了解别人并非恶意,平心静气地原谅,是一项重要的功课。

“孩子们是天真善良的,当你对他们充满仁爱时,也会渐渐对成人世界里的一些事情心有准备。”

当爱爱发现凭借自己努力能让孩子们快乐健康地成长,有些明白了仁爱对人类来说,的确如同阳光一样。

白天的堆雪中,爱爱乐呵呵地听着孩子们的话——

“我要堆一个大大的棒棒糖,这样我们一个冬天都不缺糖吃了。”

“爱爱老师,我在你屋外堆了一只小狗,让它帮你看门。”

“老师,我的小雪人每天跟我们一起听你讲故事,等你走后,它可以给我们重复。”

“老师不会走的!老师是白雪公主,我们都是小矮人!”

在这个艰苦的山区,任何华衣美妆都会显得突兀不协调,而真正快乐的笑容比任何珠宝的光芒都灿烂。

一个月的实习接近尾声,发生了一件事。

一天晚上,当爱爱照例给孩子们讲故事时,大头忽然叫了一声,原来他藏在怀里的一条冬眠小蛇在温暖的环境里醒过来了,不轻不重地咬了大头一口。

爱爱连忙给大头清洗伤口,敷上药膏,正色问道:“你为什么把它藏在怀里?”

“我在山上挖洞时看到的,以为已经死了,就准备拿来玩几天的。”大头带着在女孩子面前忍着疼痛的骄傲说。

“你不知道蛇在冬天会冬眠吗?”爱爱小心地把蛇挑进一个玻璃罐,盖上盖子。

“什么是冬眠啊,老师?”大头和孩子们好奇地问道。

爱爱耐心地解释着,忽然心中一动:她在堂仁教授眼里是不是就像大头一样?自己感到很平常的举动,在姨妈眼里是不是充满了危险性?自己或多或少认为姨妈的大惊小怪恰恰证实了自己的盲目无知?

哄着孩子们睡着后,爱爱走到屋外,看着满天的繁星,想着还有三天就要回到黑金冠了……